水手
我准备到绿源超市高县分店用完会员卡里的钱,再走近50米,便是目的地了。抬头望,川云商务宾馆正有工人在洗玻璃外墙,防护绳把他高高地悬挂,好有诗意哟!
神思恍惚时,我右脚踩空,身体的重心全部移到患病的左腿上,膝盖一软,整个身子随即坠倒到地面。脑际那些浪漫图画瞬间飞逝,查看有些辣疼的双手,满掌的水渍污垢。原来,洗窗的脏水顺外墙而下,人行道已流湿大片。
缓慢地伸腰收腿站起,早晨才换的干净衣裤已是面目全非,锃亮的皮鞋面也粘满星星点点的黄泥。我移两步到干燥地面,搓掉双手泥土、拍落衣服裤子上的秽物、甩甩皮鞋的水渍,有些庆幸地直起身子:因为像以前多次跌跤那样,命运之神又保佑了我动过手术的左大腿和左膝盖,这两处没有撕裂疼痛的感觉。当年出院时,主治医生反复交待说:尽量不要摔倒哟,要是弄断了别着接骨的钢针,就只有开刀取出来哈。
孑然站立的我,显得孤独无助,甚至有点狼狈可笑。好在周岁便患病的我,早就开始了跌跤。跌跤成为习惯,我似乎有些麻木,倒下没有眼泪,落魄不会伤感,冷漠不再奇怪。鲁迅在《<呐喊>自序》中写到:“有谁从小康人家而坠入困顿的么,我以为在这途路中,大概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作为一名带有残疾的业余写字者,我经常从精神最高点跌落到尘世最低点。就像刚才,心正在诗歌的自由王国飞翔,而身却已濒临险情,顷刻便将自己弄得哭笑不得了。
带着一身污秽,我平静地走进超市,注意力慢慢转移到琳琅满目的货架上,寻思选用哪些商品。正当我伸手欲取下一盒早餐饼干,音箱里忽然响起郑智化《水手》的旋律,片刻,耳膜满是他略带沧桑的悲壮声音。是啊!物质化的浮躁时代,人们何尝不想急功近利地博取所谓的成功呢?表面无可厚非,实则多么浮云呀!“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戴着虚伪的面具。”这也是,社会是复杂的,生活是艰难的,私欲是人本性,没有人敢保证所有人都真心真诚真情,歌曲渐进尾声,但紧接着又响起开头曲。我一下明白了,《水手》是专门为我放的,侧身靠在货架上,心情被超市工作人员的细心理解鼓励深深感动,眼泪禁不住夺眶而出,布满脸颊。“他们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至少我们还有梦。”脑海里,浮现出郑智化腋夹拐杖,站在灯光闪烁的舞台,向观众挥手的画面,他坚定的誓言却似乎专向我唱起。我的泪渐渐停止:是的,我也应该作名抗击风雨的水手,用灿烂的抒情为别人疗伤。跌次跤算什么呢?哪怕百次跌倒,我仍然立身站起,像郑智化,像唱《窗外》的李堔等人那样,用文字为世界歌唱。
迅疾选购好货物,付完账,我昂首走出绿源超市。在我的背后,仍然汹涌澎湃地回荡着《水手》的旋律。心中有个声音暗自在说:可以跌跤,可以受伤,可以流泪,但决不后退,因为我是抗击风雨的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