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鱼
一提起大黄鱼,脑子里就闪现出宋人晏殊的一句词来:无可奈何花落去。这句词描述了落花时节惆怅无奈凄婉的情绪,用来表述如今大黄鱼的境地似乎也是适宜的。
大黄鱼分布在我国近海,东海尤多。古人称大黄鱼为石首鱼,皆因其脑中有石两颗。然而,在我出生的上世纪70年代,已经见不到多少大黄鱼了,大黄鱼的鲜美以及当时的盛况,只停留在父辈们的口中和古时的典籍中了。
在无数海鱼的种类中,大黄鱼因其味道鲜美,色泽亮黄如金,一直以来都属鱼之上品珍品。最有意思的是旧时在沪甬等地,将金条称呼为“大黄鱼”“小黄鱼”,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当时人们对大黄鱼的推崇程度。而至今在海岛民间,接待宴客都还流行着一道“大汤黄鱼”的菜。由于野生黄鱼的珍贵难得,一般会用养殖黄鱼代替,但仅仅是这“山寨品”就已经让宾客食指大动、汤盆见底了,更别说是真正的野生大黄鱼了。
嵊泗列岛的洋山地区地处长江入海口,海水温度、咸淡适宜,更兼饵料丰富,在宋朝就已经成为大黄鱼的旺发之地。可以想象每当渔汛时,成千上万的渔船帆樯云集,连绵数里的鱼群闪耀着金色耀眼的光茫,鱼瞟发出的鸣声汇聚如雷……那是一种怎样的宏伟景象。
在老辈人的叙述中,大黄鱼汛的盛况足以让后人目瞪口呆。有种叫围网的作业方式,“偎船”和“网船”分工合作,各牵引渔网的一头对鱼群进行包抄。那整整的一网鱼浮在海面上,金灿灿如同打开了皇帝的宝库。
出生在上世纪四五十年代的嵊泗人,大都有“黄鱼当饭吃”的记忆。嵊泗列岛面积狭小土地贫瘠,农作物甚少,只能种些番薯之类,米面等生活物资都靠外地输入。遇到饥馑年份,幸好海产还算丰富,大黄鱼也能拿来聊以充饥。
小时候家中老宅的柴禾间里有个一抱多大的木桶,掀盖后有股闷闷的腥香,一直不明白有什么用场。后来才知道是用来储存黄鱼鲞的。在大黄鱼丰产的年份,岛民们总会把吃不完的大黄鱼用盐腌后晒干储存,留待日后取食。
这有着千般好万般好的大黄鱼,眼下却难觅其踪影了。据《嵊泗县志》的记载:1936年,大黄鱼的产量达到3万吨,1951年则仅为3000吨,1985年更是降到了400余吨。短短的几十年间,相差竟是如此悬殊。时下更是到了一鱼难求的境况,偶尔有嵊山、壁下等地渔民钓得一两条,在坊间则被传为奇谈,说卖了几千上万元不等。
在“物以稀为贵”的社会氛围里,一条野生大黄鱼卖了上万元,想想也是应该的。因它的“处江湖之远”就有着“居庙堂之高”的必然。从这个角度来说,大黄鱼是悲哀的。几十年间,大黄鱼就如同一个伟大强盛的王朝急剧衰败。甚至连最后的余响也没留下,这多少让人有些沮丧和绝望。
或许,多年后我们的后人,一边读着清人汪琬的《有客言黄鱼事记之》诗,一边笑着说,这只是个传说。这一切足以让今天的我们唏嘘不已感慨万千:三吴五月炎蒸出,楝树着雨花扶疏。此时黄鱼最称美,风味绝胜长桥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