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枣儿红
转眼又快到了枣儿丰收的季节。
去年回乡过中秋节,刚到了村头就看见了老家的枣树。村里房前屋后谁家都会或多或少地栽上几棵枣树,待到中秋节前后,村里就飘着甜甜的枣香。那分明是幸福的味道。看,那枣树的枝头像泛起了红云,如同害羞的姑娘见到心上人一样,红晕了脸庞,扭捏着身体,低下了头。绿色枣叶早已包不住那干旱的果酱,争相露出红红的肥胖的小脸蛋,垂下枝头,弯下腰,迎接中秋回来团圆的游子。我亲切的走到枣树身旁,看着枣树,浮想联翩……家乡或是风调雨顺,或是颗粒无收,但,唯有这枣儿,总会在这收获的季节,绽出红红的笑脸,用枣儿的丰收来填补下庄稼欠收的凄凉。枣树没有给我带来忧伤,我对枣树产生莫名的敬仰。也许是因为,枣儿给了农民今年最后的希望和梦想。
枣树在我的家乡是很普通的树,满身长着针刺。枣树弯弯曲曲的,向驼了背的农民一样,久经雨雪旱涝风霜;枣树木质坚硬,像农民的脊梁那样坚强;枣树没有窈窕的身躯,从不炫耀自己,就连开的花都是小小的黄黄的,不显眼,怕有人看见,有些害羞,就如同老家的农民,默默耕耘、孜孜不倦、生生不息;干裂的表面,如同刻在农民额头的皱纹一样。没有人给枣树灌溉施肥,它也能耐住高温,长得茁壮;没有人给枣树保暖,它默默的去迎击凛冽寒风,抗击冰雪冻伤,明年一样无声无息的开花结果、繁衍生长。用它自己的方式滋润着人们酸涩的心田。
老家的院子现在就是我住着的那个院子,按农村分家分给我了,我翻盖成了三大间混砖屋了,还贴着磁瓦,光鲜着呐,院子也用水泥硬化上了,崭新的堂屋再加上新盖的配房和新大门,一副典型的农村新院落。我因工作关系,不在老家住了,怕母亲的土屋不抗风雨,就把母亲接来在那里住着,离我大哥家近,临墙,母亲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在我的记忆里,母亲的土屋前面有两棵老枣树,树冠几乎连在一起,像两位牵着手的兄弟姐妹。树干已有碗口粗细,满身鳞甲又厚又硬,展示着岁月蹉跎的痕迹,春天,枣花怒放,清香四溢。有些花落在地上,稀稀疏疏一小层,早晨阳光照射,金灿灿的,如梦如幻;夏天,形成一幅巨大的绿色遮阳伞,树下铺一张凉席,可以午休,可以学习,也可以聊天玩耍,清爽宜人;秋天,树上结满了枣子,中秋时节,枣子紫红,营造出一个红色的王国,我和姐姐每天上学前或放学后,在树下伫立张望,父亲见状常摘些红枣给我们吃,清香甘甜,酥脆可口,枣香味至今难以忘怀,最激动人心的还是打栆,在那个文化匮乏的年代,打栆似乎成了孩提时代唯一激动的事了。在枣儿还是青青的果儿的时候就天天盼着,焦灼的眼神仿佛就能把枣儿盼红。终于盼来了打栆的日子,这天我们起得很早,恐怕错过了这一难得的时机,一根长长的竹竿,搅动了满树的玲珑,我们也不怕枣儿砸在头上的疼了,一边在地上拾枣,一边往嘴里送嘎嘣脆的红枣儿,那叫一个享受!邻居也来帮忙拾枣,打完枣,收拾干净地上的战果,母亲开始对枣儿分类了:没裂纹的捡一些出来做醉枣用,把小的青的蒸着吃,又甜又软又好消化,其余的放房上晒干,过年蒸粘糕用。做醉枣的,洗净晾干把烧酒倒在一个小盆中,用筷子挟一个枣在酒中一沾放入干静的小罐内,上面蒙上干净的白布,再蒙上一层牛皮纸用麻绳系好,放入仓房屋内,春节时打开,枣香酒香让人流口水,枣喝足了酒经过发酵又红又亮,吃完荤菜后再吃几个醉枣十分爽口,进城后再也没吃过那么好的醉枣!冬天,落叶的枣树钢筋铁骨,一场大雪飞来,银装素裹,洁净无比,吸引几只老母鸡,趴在树杈上,彻夜不归。
记起我上初中时,每天离家去学校前,总要路过孔那里村的一片枣林,那里全是长长的形状的枣儿,我们管它叫“玲枣”或是“长枣”,那枣儿出奇地甜,吃到嘴里嘎嘣脆,吃了还想吃。我们就向枣树撇几块石头,就听枣儿噼里啪啦落地一层,我把白背的或半红的捡到我的书包里,蹦跳带小跑,一路走来一路尝。心里像吃了蜜。
枣儿在别的作物丰收的时候,默默无语,照样收获;在别的作物绝望的时候,枣儿却能顽强的站出来,用枣儿的丰收守住一方最后的安详,送给人们甘甜与渴望,装点一片红色吉祥。
枣儿又红,心重回故乡……那满村的红艳,那早晨的炊烟,和炊烟下生息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