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草青青粽叶香
乡下最不缺的就是花草。一到五月,艾草已经老高了,微风吹来,那叶子好像片片白帆,在水边,田埂上,荆棘丛旁,一团团,一簇簇。很远就能闻到艾叶的气味。苏轼的诗里说“日暖桑麻光似泼,风来蒿艾气如熏”,其实艾草和蒿子是两种不同的植物。
乡下那些蛇和虫闻到了艾草的气味,都远远地避着走。一到五月,村子里的人就把艾草扯了,挂在门前,晒干。洗澡的时候,放一些干艾叶,蚊虫不咬,还有一身的艾香。家里人喜欢艾草,缘于母亲。母亲喜欢艾草,家门口常常挂很多的艾草,一年四季不断。有人家里孩子身上被虫子咬了,总跑到我家大门口,取了几根干艾草,泡到热水里,洗上两次,就没有事了。
还有一种野艾蒿子,但是跟艾草不一样。那种蒿子可以做蒿子粑粑。曹操有一首《蒿里行》的诗歌,其中的蒿就是艾蒿吧?
艾蒿跟艾草来比,我倒更喜欢艾蒿。艾草的作用太单纯了,只有在五月,才让人想起艾草,其他的时候,它只是自生自灭罢了。
想想,其实也是好事情,乡下艾草遍地都是,最好的生长就是不过分地关注。
母亲在六月天里,把艾草包在一条长辫子样的烟草包里,晚上乘凉的时候,把烟包点燃,烟雾里艾叶的香气飘得很远,坐在场子里的人,没有蚊虫的叮咬,远望天穹,星河灿烂,远山如黛,更有清风徐来,顿觉天地都是造物主馈赠的,天地万物都为我之所有呢!
挂艾草的季节里,家家户户还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摘粽叶,包粽子。在一片坡地上,有一块很大的粽叶地。那里的粽叶又多又大。五月过后,我们村子里的小孩子,把那些粽叶也摘了下来,去小溪里抓一些小鱼,小鱼上糊满了泥,用粽叶包了,放到火里烧,热乎乎地拿出来,那熟了的小鱼又香又脆。
村子里的妇女,总利用中午和晚上空闲的时候,包粽子。母亲在村子里是包粽子的高手,我家门口总有很多的妇女,坐的坐,站的站,请母亲包粽子。母亲包的粽子有三角形的,也有五角形的,还有直筒的。
她先用麻绳系在椅子的靠背上,然后将包好的粽子一个一个都系在一根绳子上,全部包好后,一提起来,一串一串的,很好看。那时候村子里都穷,粽子里面的馅只有酸菜的,白菜的,蒿子粑粑的,最好的就是砂糖粽子。
我喜欢把母亲包的粽子跟艾草挂在一起,粽子和艾草在一起,就是五月端午的标志了。远远看去,大门口好像有一串风铃,风吹来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了响声呢。那声音在整个村子里,整个乡野,整个华夏大地上,都响彻了起来。
五月里,母亲采了很多的艾草,包了很多粽子,送到城里亲戚家去。我小时候跟着母亲一起去县城,总要拉着母亲去书店,给我买上一两本小人书,我半年都开心起来。离开亲戚家,他们总要塞我几块钱,母亲总说不要,可是我却犹犹豫豫地接到手上。一出门,我就给了母亲,母亲就拉着我到书店里,让我挑选两本小人书。我一路走一路看,还不到家门,一本书就看完了。
吃粽子,最好喝上一点米酒。不过母亲早早地就把酒糟做好了。制作酒糟要酒曲子,母亲用蒿子把做酒的曲子做好。糯米煮熟,等到冷却后,把酒曲子洒到里面,然后用东西密封起来,放上三五天,等到满屋都是酒香,就可以揭开吃了。
我总是悄悄地用勺子舀了满满的一勺,吃了起来,又香又甜,还微微的有些醉人。不过母亲总是要把酒糟放水煮了,装在一个瓷器的脸盆里,要吃就在里面舀一碗。
现在很多地方都有酒糟或者米酒卖,但是都没有母亲做的好吃。就着米酒吃粽子,是五月天里最大的享受。
吃粽子、喝米酒的时候,母亲要用艾草把整个屋子都熏一下。这样就是把粽子米酒随便放到屋子那里,都不怕有虫子爬,有老鼠吃。睡在床上,不罩蚊帐,也没有蚊子。我睡觉的时候,喜欢把屋子里的木窗子开着,一醒过来,就能看到如水的月光从窗子里照进来,那些朝我眨眼的小星星,好像就是我的小伙伴,我最喜欢的就是五月。
艾草青青粽叶香,五月天里农活忙。五月里的端午,不只是纪念屈原吧?大概也是对农忙辛苦的一种安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