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一棵丁香树
整个春天已经不是悄悄走来,而是大张旗鼓地戴着花,抹着红,插着绿,掐着絮来了。可我还没有办法走进真实的春天,或许,我的真实就是在春天包裹下的房间里远望春色,这是一个被束缚的春天。
清晨醒来,听见鸟鸣,似乎比冬日还密集一些。它们是在叫着虫子一起来参与春天的游行吧?
院子里那棵丁香树,很大,很高,我一直把它当作可以让人怀念的春天。玉兰开的时候没有绿叶,大朵大朵的花蕾,肆意地消遣着早春的料峭。满树的玉兰贵气逼人,却没有群芳遍至的热闹,权且把玉兰放在春天这本书最前面的衬页里吧!桃花最会吉祥地开到凡夫俗子大众百姓的心里,也让人跃跃欲试,想要丢弃冬装繁重的提示,想要寻花问柳拈花惹草。终南山下王莽的桃林,或者渭水之滨未央的桃花,吸引了密密匝匝的人群去浏览。我倒是关在房子里,惦念院子里那树寂静的丁香。
曾在某个春天的早晨,路过一条被丁香树掩没的偏僻小巷,刹那间就用微笑迎接了它们的扑面而来。我接受路两旁丁香树的清香,好像接受一位甜蜜天真的姑娘,她不言语,只是安然地站在那里,淡淡地笑着,和我四目相望,多么静美,刹那出离了。那时候,树是我,我是树。我在树下为他读诗,泰戈尔的篇章。他说,他欣赏满巷的丁香在空中匍匐交错,有的落在了旧平房的屋檐上,配得那样朴素和美。诗歌都不尽全然记得,却连声说:“好诗、好诗!”
不过几年而已,再站在那条小巷的丁香树下,依然树成为了我,我成为了树,丁香都是我的芬芳,自己先醉了。没有人可以听诗,就读给自己吧。还是泰戈尔,内容我需要记得,“天空中没有翅膀的痕迹,但我已经飞过”。日子就是这样,了无痕迹地重复着走过,而生活,已经蹉跎了许多。
一个电话,铃声惊落了许多丁香的花朵,伸手去接,多么新鲜的婀娜,谁会忍心把这些紫色都踩在脚下呢?电话里没有太多浪漫,只是说:“我这里下雨了,你那里呢?”我说,下了,下的是丁香雨……没有人听到后面有什么叹息,没有花再受到惊扰,很安静,也很丰饶地开着,我就站在那个旧平房的檐下,成为一棵丁香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