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封家书
姐姐在县城置办了一套大房子,国庆期间,我携妻子前去道喜、暖房。
与别的宾客寒暄之后,小侄女领我们来到书房,翻阅架子上的书籍画册。当我打开一本老旧的《红楼梦》时,突然掉出来两封信。闻声进来的姐姐一看当即愣住,随后,我们一起回忆着已尘封的往事。
那是二十年前,姐姐初中毕业差几分考上重点高中,那时家里很穷,没办法供她复读,她哭了几场后,跟着村里的一帮姐妹去往广东打工。不久,成了流水线上操作工人的姐姐连着寄回几封信,有两封还夹有相片。尽管,从相片上看,姐姐笑靥如花,可那些不平顺、像被水浸过的信纸不会说谎,透露了姐姐初到异地他乡的思念和迷惘。父母二人都没上过学,只去过几天夜校识字扫盲班,那时的我刚上小学,识字也不多,我们仨拿着姐姐的信连估带蒙,知晓了姐姐在那边的工作三班倒有夜班,那边的饭菜没有辣椒,那边的伙伴来自大江南北。
抹完泪,母亲着急准备起回信来。记得那是个深秋的午后,太阳很暖和,母亲叫我把方凳、椅子搬到院子里,让我用我的写字本给姐姐回信。她在旁边做着针线活,她念一句,我写一句,不会写的查字典,听不明白的就用拼音代替。那时的我很难理解母亲说出的意思,因而短短几个字的一句话要查好几次。有时候好不容易写好了一句,母亲觉得不妥,又让我擦掉重来。就这样,在斑驳的树影里,听着偶尔几声鸡鸣,我们很吃力地念着、翻着、写着,两页纸至多三百个字,用去整整一个下午才弄好。现在想来,那天下午的太阳真的很温暖、很温暖。
另一封是一页黄纸,是母亲走了一整天去观音庙求的。母亲有些迷信,不知从哪里听来观音庙灵验,于是打着火把出发、打着火把回家去求了一道平安符。也许是觉得平安符拿在手里太轻,母亲又请庙祝把心愿写下来。庙祝拗不过,抽出一页黄纸,郑重写下了“愿观音大士保佑我儿平安健康”。回到家里,母亲翻出姐姐用过的毛笔,不会写字的她,不会握毛笔的她,学着庙祝写字的样子,照着庙祝的字在空白处描,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字却歪歪扭扭,有的还描成了错别字。尽管翻来覆去就是这一句话,看上去那么杂乱,可在整页纸填满后,母亲心满意足,她知道,姐姐自会懂得。
捧着这两封家书,姐姐又一次泪流满面,小侄女现在还很茫然,相信大一些了她会明白:“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家书承载的深情厚意,任何时候都弥足珍贵,并且经过时光的沉淀与发酵,那份浓郁的情会愈见柔和,愈加醇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