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栗”的温柔

他是一个普通的泥瓦匠，十几年的磨练，使他的刀法娴熟，各种砌砖法都熟烂于胸，什么满丁、满条、梅花丁、三顺一丁，砌法倒背如流，清水墙混水墙闭着眼能做，墙壁勾勒得缝平灰匀，从来没有过砸墙返工之事。就是这样一个人，偏偏给人一种“憨”的感觉，到三十岁才娶上媳妇。

他的媳妇比他小一岁，在农村用现时的话那也叫“剩女”。人长得一般，脾气却坏，动不动就骂人。其实，她心眼并不坏，就是爱把好话说成了恶话的那种人。

他是一不抽烟二不喝酒三不嗜赌的“三好男人”，他自己不爱说话，有事没事蹲在男人堆里听他们说笑话。

这一天，他们又聚在一起。有人开玩笑说：“二毛，你爱不爱你老婆？”

他嘿嘿一笑，说：“肯定爱。”“那她好在哪里？”

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有一阵干笑。

他老婆出现了，骂道：“你这个死人，给我回去！”

他脸红红地站起身，乖乖地跟在她后面回家。

人们在他们后面窃笑着，声音大了让她听到会挨骂的。

回到家里，她还是不依不饶。

“你说你有没有一点自尊心，啊？你都三十几岁的人了，比你小一大截的都喊你‘二毛’，你还不生气。再说了，他们都比你小辈份，有几个该喊你小爷，也是在喊你‘二毛’，真没一点教养。”

他申辩道：“都是住在一个村子里，况且都是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喊个小名有啥了不起的。”

她生气了，动手揪他的耳朵，咬牙切齿地说：“你就这样不争气！你是长辈人家为啥不尊敬你，你还为他们说话？”

他说：“你别错怪了人家。”

“还有，你要像个长辈样，不要跟他们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

他说：“其实，他们都不坏，虽说在我面前没大没小的，可遇到难处总是全力帮我。那年我从脚手架上摔下来，是他们送我到医院抢救，还争先恐后地到医院陪护我。医药费都是他们出的，事后他们也硬是不要我还。所以，人不能太过较真了，要念着他们的好。”

这年的五月，雨水特别地多，男人们不能到城里打工，便整日在村子里打牌。他先只是在一旁观看，时间久了，经不住人们的诱劝，他也学着打牌。

她知道了，冲进牌场，将牌桌掀翻，然后对着他大骂起来。

她指着他的鼻子说：“你再打牌，就乖乖地卷起你的被子滚！”

她走后，男人们为他抱不平，说：“二毛，这样的老婆你要她干嘛？整天受她的气，没受够吗？你就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想不通你怎么这样爱她，真糊涂！”

他淡淡一笑，红着脸说：“嘿嘿嘿，人有时糊涂点好。别看她脾气不好，可她还是为我着想。”

男人们嘴里“嘁”了一声，不屑地说：“是为你好？你打打牌就发那样的脾气，把你的脸丢干净了。”

他说：“我有风湿病，她为我缝了一个沙袋子，让我在家里一边看电视一边热敷着，可我还是跑出来了，所以就生气。我的腰疼，她天天晚上为我按摩。我的脚到晚上热不了，她总是先上床暖被子，我上床了就把我的脚搂在怀里……”

那些男人一下安静了下来。

“她睡觉爱打呼噜，总是等到我睡着了，她才偷偷到另一个房里睡，把门关得紧紧的，门缝塞上破棉絮……”

男人们忘记了打牌，一张牌掉在了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他似乎想进一步说明她老婆的好处，就从墙上挂着的一个竹筐里拿出一个浑身长满剌的东西来，他拿起一只棒槌使劲将它搓揉了几下，只见里面露出一颗红红的硬壳果子。他拿在手里，说：“别看它外面包满了剌，可它好吃！”

人们知道它就是有小人参之称的“板栗”。别看它有令人畏惧的外表，内心却具备最富营养的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