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在迎春
一直怀疑同事大平说错了,他嘴里所谓迎春其实是伊春,但他坚持说是迎春,看到他坚持的唾沫星子乱飞,我眼睛里的热望逐渐暗下来,他应该是对的,也许是我这几天看了伊春那地方的摄影,于是对那地方迷得够戗,听到相似发音就犯迷糊吧。
1988年他17岁,因为听说姑姑那里收分低,想到黑龙江考试去上个大学改变命运,中国人不是聪明嘛。于是在正月16日就独自揣着家里东挪西借的钱去了遥远的迎春。先是从平度坐车都高密,然后坐火车到哈尔滨,然后是牡丹江,在后来就是信封上姑姑的地址。
连倒车带坐车一路颠簸大约6天的时间,他来到姑姑在信里的地方,踩着没膝的积雪,忍着几天的劳顿的他问村里的人,认识不认识一个叫刘海棠的人?人家说不知道,他又说了姑父的名字,人家还是把头摇的和波浪鼓,他的眼泪再也止不住,身上背的书包和给姑姑一家带的礼物忽然就压得他站立不住,腿一软倒在雪地上嚎啕哭起来。
那时民风淳朴,村里人看天快黑了就找一骑嘉铃摩托车的小伙子带他去30里外的村子,说是最近的村也最可能有的,别灰心。跟着热情的小伙子赶天黑赶到那里问,人家还是个不知道,他真的感觉完蛋了,家里没电话姑姑家也没电话,他从来没出门,一出门居然栽在这块广袤的雪世界里找不到姑姑。小伙子劝他先住下,明天再送他去城里,实在不行坐车回去吧。
第二天他直接跟小伙子坐拖拉机去了城里,到派出所一查,原来早迁地方了,去姑姑家要坐小火车,人家那里分短途长途,就没有公共汽车,他再次踏上寻找姑姑的旅途,很顺利找到,可打听后知道,没有三年以上居住权的孩子根本不能算本地人,他还要回平度考试。
带着姑姑一家的礼物和祝福他坐车准备回家,姑姑搂着第一次见面就要分开的侄子哭得涕泗滂沱,伤心异常,他也眼眶酸楚,泪汪汪有点失魂落魄。车站等车间隙,碰一驼背老者托付他把自己小侄女带回青岛,说看他面善,他欣然应允,待看老者身后闪出的姑娘长的那叫一个如花似玉,更惬心非常,和姑姑分离的悲伤顿时被眼前的艳福冲击到爪哇国了。他很懂事帮她拿行李,让她坐里面,买东西给她吃,和她聊天。枯燥漫长的旅途因为有这个女孩的同行一下子变成浪漫之旅,不用说他希望列车一直开到永远,可车总要到站,为了和女孩多呆几小时,他也跟她到青岛下车,多转了很远的路。他说,当看到亭亭玉立的女孩背着行李越走越远消失在暮色里,他真的非常留恋非常不舍,因为当时太小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真不知道该如何,眼睁睁看女孩消失在人群中再也看不见,才想起连地址都忘问人家了。
现在他结婚成家,生活得很平静很安逸,女孩却像复发的旧病让他怀念不止,多年后再回忆,依然心摇神荡,他两眼放光地说:“火车上小桌子那么窄,她的头随车晃荡,时时和他趴着的头碰一起,那感觉啊真美!她的眼睛,那叫秋波,笑眯眯看我,总低言轻语的,如春风拂柳,哪像我老婆,长得五大三粗,声音好像夜叉。结婚前看她比谁都俊,结婚后看哪个女的也比她强。”他吧嗒着嘴,说得投入非常,像真的一样。
有一女同事捉狭,跑过来大声说:“你老婆电话。”他这才停止回忆,箭一样窜出去。去姑姑家的经历让这个当初粗心的少年顿时长大了。我们一干同事也给他讲的陷入沉思,少年情怀总是诗啊。谁还没年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