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尘世香

闺蜜飞儿自己打理这间服装裁剪店已快20年了，虽然很辛苦，但因为喜欢也做得很开心。每一季，我的衣橱里都会多一两件她为我私人定制、时尚得体的衣服。而她自己却很少把这些流行的款式穿上身。她总说：“整天跟这些针头线脑打交道，我这身上除了布料的绒毛就是划线笔的印子，不衬穿这些。而你不一样，其实衣服也需要舞台，在合适的场合穿着，才能散发出它该有的味道。”

飞儿还不止一次告诉过我，她乐此不疲地忙碌，是因为喜欢布料里那低回内敛的香气。每每怀着一种期待的心情，把整匹布抖落在机台上，先凭着灵感和尺寸画出轮廓，再以剪刀裁切出服装的各个部位，然后浸在布香里一针一线地缝制成衣的过程，令她非常享受。“布还有香气，我怎么没发现？”我惊奇地问她。“因为你的心不在这，自然感受不到那些香的存在。”说这话时，读书不多的飞儿俨然一副哲人模样。

文友玫素喜诵读古诗文，进而爱上研习书法。每去她的书斋小坐，便会不自觉地被满屋氤氲的墨香包围。在她的生活里，工作之外的所有时间，几乎都消磨在了写作和练字上。文字与笔墨就像两只翅膀，载着她的灵魂在美好雅致的精神世界飞翔。很多只见过她照片的人都说：这个女子看起来气质真好，沉静里不失恬淡的书卷气。我想这就是浸入心灵的文学和艺术，带给她的容颜格外丰厚的回馈吧！

终日在尘世里奔忙，难免会有心不宁、气不定的时候。每到那时，我便会关掉手机，把自己搁在她的书斋待上一日。她在时，我们就各据一案、手执狼毫，她临柳公权我摹宋徽宗。屏息静气、凝神专注于这起承转合之间，彼此虽无半句交谈，心与意却是相通的。若她无暇陪我，就只管把钥匙递过来，留我一个人在这书与字中修身养性，释放内心的压抑，待到裹一身墨香离开时，一颗心多已冲出藩篱、重回宁静。

年逾古稀的老父，一辈子最爱干的事就是烧菜。不管是高朋满座，抑或寻常三餐，他对食材和烹饪的态度，都是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的。哪怕只是做一碗最简单的番茄鸡蛋汤，他也会毫不含糊地把西红柿从入锅焯水、剥皮开始，然后热锅凉油细细翻炒成蓉，再加开水煮沸并淋洒蛋液，最后佐以三五滴香油、数片香菜叶，一碗红黄绿相间的番茄鸡蛋汤才算完美出锅。

可以说，我是闻着父亲身上常年不散的淡淡油烟气长大的。无论是坐在他的自行车横梁上去小学的时候，还是外出工作后被他载在摩托车后座上的时候，这俗世的烟火香气就像一枚标签，永远地贴在父亲身上、也贴在我的记忆里。源于对美食的热爱和推崇，父亲的胃口始终不错，即便此时，饭量也绝不比家里的几个年轻人差。

我最喜欢的作家马德说：心有尘世香，便觉宇宙寥廓，天地澄明。于我，这样的心性，同样是不可多得，且需捧在手心里好好珍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