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 城隍山

1948年我在杭州一家店里做学徒，那时，端午节、中秋节，学徒下午放假半天。放假了我就欢喜去爬杭州城隍山。

那个时光的城隍山到了节日蛮热闹的。我从胡庆余堂药店旁边一条路上山，这条路叫环翠楼。上山的路全是台阶，路边有住家，也有前面开店后面住人的。多数店家卖香烛，还有卖工艺品的。环翠楼上去到了城隍山，左边有间砖墙房子，是专门看相算命的。

除了在房间里看相算命的，路边上也有许多看相算命的，有用鸟儿嘴叼纸牌算命的。山上最有看头的地方在一块空地上，有猴子变把戏的，有打拳头卖膏药的，有小热昏卖梨膏糖的，非常热闹。当然，卖小伢儿搞搞儿（玩玩）东西的也不落下，就在空地上铺开卖东西。

到山上去多数是去烧香拜菩萨的，山上有东岳庙、城隍庙、药师庙。香客好多是从杭嘉湖来的养蚕的妇女，每个人手里拎着香篮儿，头上包着头巾，身上背着袋儿，她们每年都要来的。也有像我这样去耍子儿（玩耍）看热闹的。

那天，我走进东岳庙，看到左右两旁有黑白无常，右边一尊无常两手拿一条链条，高高举在上面。有一位和尚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桌子上有砚台，上面有墨汁，砚台上搁着墨和毛笔，桌上还有一本簿子，桌子边上有一张椅子。

我看到一位大约50岁上下的妇女，穿戴很阔气，像有钞票的人家，一位年轻女子拎着香篮搀扶着这位妇女。这位妇女烧香，点香烛，在年轻女子搀扶下，走到双手举着链条的无常面前，跪在拜凳上，刚要拜时，那举着链条的无常的双手落下，那链条落在妇女的头颈上，那妇女吓得尖叫一声，瘫倒在地上，旁边的人也都叫起来，我也吓了一跳。

陪同的女子马上把香篮放在拜凳上，双手扶起那妇女。突然，我看到无常的双手又恢复了原样。

坐在桌旁的那位和尚向妇女走去，左手拿着佛珠，右手一个手势，口念：“阿弥陀佛。”和尚对那位妇女说：“施主，不要慌。”示意年轻女子扶着妇女到桌子旁边一张椅子上去坐。女子拎着香篮，扶着妇女在椅子上坐好。那妇女有点缓过神来了，问和尚：“师傅，这是怎么回事？”和尚对妇女说：“你家近期要有灾难，是菩萨显灵。”那妇女问：“怎么化灾。”和尚说：“做一堂斋能化解。”那妇女叫女子把香篮盖揭开，拿出一只小包，在小包里拿了不少钞票交给和尚，和尚垒了垒在簿子上写上了钞票金额，叫妇女在簿子上写上了名字。写好后，她们就离开了。

我好奇，站在不远处看着，陆续有不少人跪拜在那尊无常面前，但再也没有出现刚才的情形。

天色不早了，我走出庙门，下山回到店里，跟师傅说起了东岳庙看到的事情。师傅说：“有机关的，和尚桌子旁边有个地方一揿，那个无常的两只手就会落来，和尚专门对付有钞票的人落手。”原来是个骗局。

现在城隍山上跟以前大不一样了，是一片新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