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窗台上的花
虽然有的叫不上名字,走廊里的那些花还都很熟悉,它们开与不开,花的形状、颜色几乎都了于心。开时的艳丽会刺激一下眼球,却不足以让人驻足。一走一过,常是熟视无睹的。
让我停下来的是几片纯黄颜色的叶子,耷拉在一盆花的底部,那样的黄因为纯而耀眼,比较旁边的绿叶仿佛薄了。细看之下越往上越小的叶子,大都沾染着黄色,是越往上越少的,只有顶端的那几片青绿。那样的黄不是斑,是洇开的样子,即便小到不甚明显,感觉上也会很快洇黄一整片绿叶。叶的顶端是一粒花蕾,里面的红鼓胀着,忍不住似的。我竟开始为它担忧,不知道那些正在滑向衰败的叶子,能不能托起它的绽放。
就想起绿萝,因为据说它能吸收甲醛,两个月前刚搬进这幢教学大楼时,就在窗台上下摆放了好多盆,走到哪里都能见到。环顾此时我所在的四楼方厅,还真看见了它们,在北窗台上,一盆挨着一盆,黑黑地绿成一溜。而南窗台上的那一溜,已被几盆别的花代替。绿萝的存在,让人真说不好这幢大楼的新是怎样的一种环境,真是怎一个新字了得。
刚好是周日,老师不上班,只有不多的学生来校自习,我有闲暇更有心情欣赏这些花。一层一层楼地走,一盆一盆花地看。
看见一盆菊花,不繁茂的绿叶中,掩着三朵小黄菊,看见细细的花瓣指头那样紧紧攥在一起。我想,它们在等着一缕阳光的到来,然后骤然打开。可是,我看见最外面的几瓣已经干枯了,那缕最亮的阳光转过来,恐怕也难以让它们灿烂。难道冬天的力量还能延伸到有暖气的大楼里吗,还是它们拒绝与新环境合作,宁可选择不开。
在侧楼梯四楼到五楼的平台,面北的只有两扇窗的窗台中间,竟也摆着一盆花,是四季海棠。几根枝杈向外掰开,有点散架,却有两枝各举着一个花骨朵,萼片微张,透出里面的粉色。它俩的头都向窗外探着,沿着那个方向看过去,便看到了窗外昨晚落下的大雪,还看见外窗台上的积雪,清楚地显示着5cm的厚度。我在心里对它俩说,快缩回头来,好奇会冻伤的。
想不到的是,碰上了那盆茉莉,是老朋友那样的邂逅。在老校址时我就见过,那时它开着不起眼的小白花,从它旁边经过,就感到香气直袭鼻孔,那么浓郁。我想,若在深夜,喧嚣落定之后,一进楼就会闻到那香。要是不认识,真就不会想到是那几粒小花散发的。我总好凑上鼻子深嗅一口,像熏腊肉那样,让它的香熏熏我的五脏六腑。而它的枝杈不但没形,还有两根断茬,一点也不好看,对别的花是严重的缺点,对茉莉就算不什么了。因为我与它的初见就是这样的,看到那形就会嗅到那香。现在它还是那样不好看着,枝上顶着枯干的花。香没了,却依然袭人,是我心里的储存释放出来的,别人感知不到。
发现不只一盆水仙,都没开花,连莛也没抽出,长梗大叶水灵灵的。平常是不会看的,走路经过也不会多看一眼。这回它让我想起了丢进很深处的几句话,是古希腊一位哲人说的,大概的意思是,若手里有两块钱,那么,一块用来买面包,剩下的那块就用来买水仙,插在盛水的瓶子里,让整个屋子亮堂。是啊,这几盆水仙,连同那些别的花草,已经先让我的心灵亮堂起来了。能不能让整幢大楼亮堂起来呢?若能,一盆足矣。
就这么一路看过来,不管花给我什么感受,激发出我怎样的想象,它们都是新鲜的,尤其细微处是那样抓心,让人进入它的里面,与它共享一点什么。它们给了我平常所不能得到的快乐,而它们还是它们啊。
在高涨的兴致中,掏出手机进行拍照,虽拍不出效果,却有自己的角度,别人看到了感觉没啥,自己看就看见了情思所牵出的它独特的美感来。
想起“蓝色的叶子”,——一位女诗友,她远在北极森林里,住木刻楞房子,想到她那里更大的雪和更高的松树,以及挖雪吃草的驯鹿和驼羊,觉得应该给她发点颜色过去,拍下的照片就那么一帧一帧地,通过微信传给了她。这时,我对科技的感谢和赞美是真诚的。
经过三楼的一间办公室,向门玻璃随便瞥了一眼,一抹颜色飘进眼中,迅速被捕捉到,推门才发现,门是锁着的,便隔着玻璃对花拍照。打开图片看见,花在空旷的房间里很小,且隐在明亮的光线中,不特意看是看不见的。走上七楼,在一间开着的办公室里,看见了相同的花,很高的花茎被几片贴地的大叶子托着,茎梢弯着曲线,栖落一串花瓣,像十几只打开翅翼的蝴蝶,颜色粉红,又深又厚。我知道它叫蝴蝶兰,只是才知道它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发完这些花,我正在走廊一端,看见走廊里空无一人,八点多钟的太阳透过东窗直接照进来,又透过南窗进入教室,再通过门和窗映亮走廊,多明亮啊。我给自己也拍了一张。先写了一句话:最好看的是这最后一张。隔了能让她期待的一会,再发出我的自拍。她立即回道:臭美!其实,一开始我想写的话是:再发一张不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