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启蒙老师
我是解放后上的学。我的启蒙老师姓张。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因为学校从未告诉过我们学生,我也一直未敢打听。你知道,农村人有条规矩:晚辈不能叫长辈的名字。否则,被视为没有家教,会受到训斥。如果敢犟嘴,可能“咣”,扇你一撇子(耳光)。当时在我们村里,长辈见了老师,都客客气气,尊称先生。所以,在我眼里,老师比长辈更崇高,更威严,岂敢叫名字。这样,我就称呼了一辈子张老师,而不知其名。
解放初,学校的男老师都留“洋楼”(在理发店,用推子理出的一种发型),而张老师却剃了个光头。那时候,男老师兴抽纸烟,两个指头一夹,放在嘴角,抽一口,再吐一口烟雾,样子很神。而张老师却抽旱烟(揉碎的烟叶),用的是一把比较短小的铜烟袋。烟袋杆上系一个布烟兜,上面绣着花。这形象,颇似老农民。
张老师讲语文课,常结合课文引用一些成语、谚语、歇后语,或者名言名句。他要我们自己动手,锥一个本子。纸张,样式不限,能用就行。有时候,他将其书写于黑板,以便学生抄录。让我们在闲时看看,记在心里。作文时,视情景采用。我从中获益匪浅,作文越写越好。记得在一次有家长参加的讲演会上,我登台讲演。实际上,就是把自己的作文当着众人的面,大声念了一遍。我因讲稿内容生动有趣,声音又洪亮而获奖。奖品是一支大字笔、一支小字笔、一锭墨和一刀仿纸(100张写大字的纸)。张老师勉励我说,长大了能当记者。我不知道何为记者,但我记住了记者这个词。很对不起张老师,我没当记者,而是当了翻译,后来改行当了教师。
张老师课外知识很丰富。有一次,他给我们讲,人住的这个地方叫地球,圆的,会转。我很想听,但不好意思听。因为在我们村,把男人的那个挂件叫球。人怎么会住在那样的地方呢?!胆子大的同学问,人为什么掉不下去?张老师说,这个球很大。打个比方,它像碌碡,人像站在上面的蚂蚁。碌碡转动,蚂蚁不会掉下去。我做过实验,逮一只蚂蚁放在碌碡上,然后推其转动,蚂蚁果然掉不下去。但鼓劲推,碌碡转快了,蚂蚁会掉下去。所以,童年的我,生怕地球转快了,会把人掉下去。
张老师还给我们讲过电话,说电话就是用一根铁丝连起来的两个筒筒,两个人离得很远,一头一个,这头说话,那头能听见,反之,也一样。我出于好奇,回家胡乱翻腾,寻了两个纸盒盒,用一根麻绳连起来,做成了电话。我高兴地找来玩伴,一人站一头,手拿纸盒盒。说话时,捂在嘴上,听话时,扣在耳朵上。大声喊,果断能听见。但是,当我俩把电话放下后,仍站原地。结果发现,不用电话,声音更清晰。
有一天,我把自己上小学时自制电话的故事,讲给现在上小学的外孙听。他听后,哈哈大笑,笑外公太笨,做了个假电话。为啥不到超市买一个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