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树情缘
此刻,我置身于新疆林科院的树木园,我所面对的,是一种被称为橡树的生命:坚实的树干高大通直,椭圆手掌形的枝叶茂密浓郁;树皮暗灰褐色,略平滑;小枝褐色,无毛;叶片呈椭圆形,叶面深绿色,叶背淡绿色,长约15厘米,宽约8厘米,顶端渐尖,基部楔形。它们中,最大的有三十多米高,要两个成年人张开手臂才能将其环抱。这些橡树是上世纪三十年代由维吾尔族林学专家马盖·牙森诺夫和阿巴斯·色依提从欧洲采集并亲手栽培的。
最早知道“橡树”,应该是在中学时代——读了舒婷的现代诗《致橡树》,质朴的语言让我知道天地间有被称为“橡树”的植物。出于对文学的热爱及对舒婷的崇拜,橡树在我内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迹。河西走廊绝少它的踪迹,也很少有人谈起,所以,对于它现实中的模样,我一无所知。那时还没有有着强大触角的网络,人们获取信息的渠道单一,我对橡树的了解仅仅来自书本,是纯概念性的:橡树,壳斗科植物的泛称,非特指某一树种;橡树主要产自欧洲及北美,我国吉林、辽宁、陕西、湖北等地分布有柞木,与橡木同科,质地相近,英文中一般与橡木一起称为oak。
闲下来的时候,我如怀春的少女一般,不断地在脑海中刻画着它的形象:它有木棉般伟岸的躯体,有白杨般繁茂的枝叶,有菊花般孤傲的气质,有牡丹般娇艳的花朵,有菠萝般硕大的果实,甚至如松柏般四季常青。它在我脑海里的样子陷入了循环往复中,总是建立,推翻,再建立,再推翻,唯一不变的特征是挺拔与坚强。
上大学时,我开始接触网络,终于知道,橡树是世上最大的开花植物,在欧美、俄罗斯、中国、日本等地均有分布。橡树的生命期很长,有高寿400岁的;橡树根系发达,据说树冠有多大,树根就有多广,地下风光可以同地上风情媲美!橡树的抗逆性强,耐干燥、高温和潮湿,抗霜冻和城市环境污染,它喜好排水良好的土壤,在黏性土壤中也能生长,从其树皮、叶片、壳斗、果实中提取的单宁,是制革业、印染业及渔业生产中所必须的材料;橡树是希腊主神宙斯的圣树,是德鲁伊特教派崇拜的图腾,是德国的国树,其树枝更是古罗马人结婚仪式上必不可少的物件,据说可以增进新婚夫妇的感情,可以帮助他们多子多孙;千百年来,橡树似乎是被人下了不可攻破的咒语,引发诗人悠久的怀念、画家的澎湃激情、作家的绵绵想象、旅人的啧啧赞叹。
橡果特别容易被人识别。那是一种坚果,一端毛茸茸的,另一头光溜溜的,好看,是松鼠等动物的上等食品。纪录片《千年菩提路》中提到,橡果的淀粉含量是众多林木种子中最高的,古代僧侣常采集它用来制作豆腐:自古以来,中国人看重的是它那富有淀粉的橡实,西方则更多地看重它所表现出的内在精神,这是两种文明、两种精神在一个细节上的不同的表露。
橡木为坚固抗腐性用材,在建筑领域有广泛应用。橡木内部充斥着许多蜂窝状结构,弹性极好。橡木是欧洲古代贵族阶层家具制作中一种古老的流行木料。中世纪,橡木的踪影随处可见,大到帝王宝座、海军舰艇、皇室马车、宫廷家具,小到宫殿地板、殿堂雕刻。值得一提的是,庄园主用橡木桶贮藏葡萄酒,使其汲取橡木中的单宁酸等芳香物质,发生缓慢的氧化,令葡萄酒的风味更浓。
透过图片,我觉得,单个儿的橡树有时候会让人觉得它是位孤独的行者,是个落势的英雄,给人无尽的感叹与同情;成片的橡树是一个战斗的、英雄的团体,让人顷刻间有一种振奋的感觉。曾看到一篇有关橡树的文章,在写到人们千百年来对橡树的评价时引用了散文家爱默生的一段话:有思想、有良知的知识分子,应该学习橡树的样子,巍然挺立在大地上,在灵魂颓丧、萎靡的人群里,举起正义的笔,做一个擎旗的人。我很是好奇,橡树究竟有着怎样的不同寻常,竟然被这位我很崇拜的文学家赋予如此高的称赞。我自知在现在的标准之下,我无论如何也算不到知识分子里,但很久以来,我一直把这句话奉为自己习文述见的“金科玉律”,并在特定的场合作为礼物送给我那些能够心安理得地承受“知识分子”这一称谓的朋友们。
很多年来,对于橡树,我怀着的是一种异常特殊的情感,近乎膜拜,究其原因,我归结为“因为未见,所以迷恋”。这跟成语“叶公好龙”表达的意思有些相似。最近几年,我的家乡——甘肃省民勤县,正大力发展酿酒葡萄种植,引进了多家葡萄酒生产企业,我不知道他们是否使用橡木桶,不知道他们的橡木桶来自何方,但我坚信,用得天独厚的环境下生产的葡萄酒酿造的葡萄酒在橡木桶等辅助设备的帮助下,酒香会更加醇郁,引来且醉倒远来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