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礼物

我在初中时，喜欢上了雨婷，我驿动的心不满足在远处默默望着她的背影发呆，寻找借书还书的机会说上一两句话，在本上不厌百遍写她的名字……我冥思苦想，想在圣诞节来临之际，创造一个单独和她相聚的机会，像电视中热恋男女那样，到饭店一起用餐，这个礼物绝对令人惊喜。它一旦跳出来，总有种魔力怂恿我马上付诸行动。

我家离学校远，父亲每天都给我一元钱，让我在学校附近小吃摊吃午饭。我用不吃午饭的办法，积攒了一笔数目不菲的钱，足够和她共进午餐。

圣诞节来临之际，我决定邀请雨婷。初次约会，我心都快跳出来了。我红着脸，羞答答地向她发出邀请，她爽快地答应了，完全出乎我意外。

圣诞节这天中午，我兜里揣着积攒的钱，和她一前一后向饭店走去。这是镇上最好的饭店，我上下学都从它门前经过，富丽堂皇得让我自惭形秽，如今我却能和热恋的人到这个梦寐以求的地方共聚午餐，我仿佛一下子变得高贵，胆子也壮大了，和她肩并肩地走。

我们特地选在靠近角落不显眼的座位，以免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看到。我们刚坐好，服务员拿着菜单走过来让我点菜。我如同捧着刺猬，再也无法集中精力，上面的菜名让我眼花缭乱，也让我胃口莫名其妙地作怪。我很想慷慨一回，但我却不得不反复盘算兜里的钱。

服务员热情地推荐店里的特色菜，弄得我心慌意乱，笨嘴拙舌，把菜单调过来翻过去地看，还差点掉在地上。服务员调整了站姿以示对我抗议。我在一番精打细算后，胡乱点了饭菜，故作老成地往椅背一靠，觉得浑身轻松了许多。

服务员临走之时，抛下一句：“不来杯饮料吗？”

饮料？多么诱人的字眼。电视里热恋的男女聚餐时，都喝饮料干杯，太浪漫了。我和雨婷如果能有杯饮料，我就能跟她一起干杯，那绝对是再美妙不过了。

我头脑一热，不假思索地要了两杯饮料。

我和雨婷慢慢享用这属于我们两个人的聚餐，今天，她穿的特别得体，光彩照人。我们像热恋的人一样举杯碰杯，我幸福得一阵眩晕。这仅仅是幸福的开端，真是太幸福了。我们仿佛置身于一个奇妙的世界。

快吃完时，我猛然意识到，我兜里的钱不够，这怎么办？我暗自着急，浑身发热，表面上假装没事一样，和雨婷有说有笑。

我开始有意拖延时间了，眼睛偷偷张望，希望能有个熟人。真是糟透了，服务员的眼光开始往这边看过来了，生怕我跑了似的。而我们的饭菜也快没了，雨婷说该走了，不然会误课。我头上开始冒汗，如坐针毡。

这时，门外进来一伙人，走在最前面的穿得像个包工头，后面跟着七八个农民工，个个呼哧带喘，摘下棉帽子，头上冒着热气。人群里有个没戴帽子的人，他两鬓发白，脸冻得暗黑。

父亲——

我惊愕得呆若木鸡，忙垂下头，生怕被认出来。

庆幸的是，他们旋风般进了雅间，我忙来到服务员面前，衣兜里攥钱的手心潮乎乎的，结结巴巴地问：“我，我结账，多少钱？”

等待我的会是什么后果，唉，只能听天由命了。

“有人结了。”

服务员的话让我大吃一惊。“谁？”

“刚进来的人，那个光着头的人……”是我父亲。天哪，父亲看到我了。父亲不仅没有怪罪我，反而给我解围，让我在恋人面前没有出丑。继而，我自责起来：父亲连个棉帽子都舍不得买，我却和女生到饭店吃饭……

放学后，我给父亲买了一顶棉帽子。当我把帽子当做圣诞礼物送给了父亲，他高兴得戴了又摘，摘了又戴，连连说暖和，夸我长大了，懂事了。

而我最担心的事，父亲始终没有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