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辣椒酱
故乡有民谚“冬天三件宝,浴室老酒加棉袄”,这三样当中,唯老酒属进嘴之物,多为男人的专利。要谈男女皆宜的御寒食物,首选是辣椒。
故乡虽不是辣椒产地,但人们吃起辣来一点也不含糊。腌辣椒酱是很多家庭固有的传统,买回百十斤火红而弯长的红辣椒,先要挑出混杂在里面少许青红的圆椒,圆椒饱含水份,辣性有限,切丝炒茶干或肉片,色彩丰富,颇为悦目。嚼后发现,圆椒尽管还保持鲜脆,但辣味已消失殆尽了,这不免让爱辣人士扫兴。
洗净红辣椒,晒干去除椒蒂,剁成小丁状,放蒜泥和精盐,置锅里温火小煮,煮时需拿筷子搅拌,以防粘锅,煮到辣椒粘稠,表面冒着气泡的时候,装进闲置的玻璃瓶罐,浇上一层滚热的菜籽油,拧紧瓶盖,搁阴干处保存。之后的日子里,拌米饭面条,都可以来上一点,主食中一经有了辣椒的渲染,色泽红艳逼人,吃得从额头到鼻尖都分泌出细细的汗珠,不亚于做了一次蒸气浴,那敢情真叫一个爽。
腌辣椒酱过程简单,腌好不易。上好的辣椒酱,辣椒颗粒大小均一,闻上去,有一股醇厚的原野真味,它的辣意是不可揣测的,即便被主食包裹,依然能探出头来刺激味蕾,酥麻感让味蕾指导咽喉加快了吞咽速度。就这样,辣椒酱犹如春天的地铁,在通往心间的轨道上一路播洒着温暖,即便到了目的站后,它的火花依旧灿璨如初,映射的温暖从脚板一直贯穿头颅。
辣椒酱里加各式作料、注放清水,就变身为一种叫做“水大椒”的调料,就是这看上去很不起眼的红色汁水,却在街头大放异彩——比较有代表性的是油炸臭干,臭干炸得焦黄酥脆,用竹篾细棒串上十来块,均匀浇上一勺“水大椒”,金黄色的干子发出“吱吱”的轻微声音,向空中鼓吹着香气。对准一块臭干,用牙齿在上面开一个小口,发现臭干白嫩的内瓤也已渗透入“水大椒”,嚼着外脆内嫩的臭干,不时有微辣的汁水从牙缝里挤兑出来,用鲜辣和刚柔构成的深沉味道去助推消化。
随着川菜红遍天下,辣椒酱在地方上的应用已扩展到菜品范畴,一锅牛油构成的麻辣火锅,一盆混合着鸭血的毛血旺,抑或是水煮肉片、剁椒鱼头、麻婆豆腐这样的川味菜肴,它们都因辣椒酱的陪衬,流露出热烈的火红,这种火红,不是陕北窑洞里的点点灯火,而是云南火把节上的熊熊火焰,它不经意地拉近了寒冬与暖春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