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中的姑妈

姑妈住院一周了。除一直照顾她的夏妑日夜守在医院外，我们几姊妹也轮流去医院陪伴老人。

姑妈的眼睛突发老年性黄斑病变，CT显示右脑出现脑梗迹象，这是可能引起再次中风的前兆。医生告诉我们，姑妈的视力只会越来越弱，治疗并不会有太大的作用。姑妈中风后已经偏瘫6年，平时行动不便只能呆坐在家里看电视。现在，连电视大概也看不成了。一想起病情，老人就瘪起嘴开始抹眼泪。是啊，姑妈一生经历的苦痛和磨难远远多于常人，现在，命运又再次给了她沉重一击。

见姑妈心情黯然，我便使出三寸不烂之舌，为她老人家作思想工作。可说出的话再有道理，投进现实冰冷残酷的生活之湖里，也冒不出几个泡泡。我反反复复说了很久，姑妈只是一味点头道，嗯嗯，好呃好呃。过一会，她又忘记了，一个劲地挥起打点滴的左手，说，哪么搞哦，我哪么搞哦，又不得死咧，死了就好了咧！

夏妑是一位尽职尽责的老人，和姑妈同龄，今年都73岁了。夏妑在旁边看到姑妈这样，便开玩笑地劝她，你哪么能死，你死了这几个舅侄女儿还不哭死啊？我连忙接着说，是啊，是啊，我肯定会哭死的，真的。姑妈看我们故意逗她开心，心情也稍微好了一点，老人老了就又活成了小孩。姑妈把头扭向我，因为中风了的缘故，她急切地想说话，又说不顺溜，一连说了好多个你……你，你真的会哭的吧？

我说当然啦，我会哭，芳芳也会哭，莉红也会哭。姑妈一下子笑了，是很开心满足的笑脸，然后又问道，还有咧，还有谁会哭？

我赶紧回答，还有玲玲啦，洁洁啦，婷婷梦梦啦！这下她笑得更开心了，说，哈哈，是的，她们……她们肯定都会哭的，只有我这个姑妈唦。一连说了这么多话，姑妈喘了一口气，又停顿下来想象了一下她隆重而又悲伤的葬礼，接着又问我，还有建红，还有……还有你爸爸他们，应该都会哭的吧？

我和夏妑同时说，肯定啦，都会哭的，都会哭的。平躺在床上的姑妈听了，眼里有笑，也有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