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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教授

作者: 秦钦儿2016/02/25现代散文

厂里新来了一位厂长,上海人。下班前,老板对大家说,晚上咱们到香满楼聚一聚,啊,为仇厂长接接风。

果然是远来的和尚好念经。办公室十几号人,这么大张旗鼓上饭店,还是开天辟地头一次。席间,仇厂长自我介绍:“我叫仇恨铁,今年三十九。”话音一落,众人立马乐了,因老板在,都憋住不敢笑,心下齐刷刷想到一句“恨铁不成钢”。仇厂长似乎看穿大家心思,解释道:“铁者,金钱也。仇恨的是铜臭。”众人扑哧,连老板也没绷住。

所有人都等着瞧,这新厂长到底有几把刷子?人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仇厂长上任烧的第一把火,就把老板给点着了。厂里规定是八点钟上班,五点钟下班,下班铃一响,工人们都一窝蜂跑了。仇厂长改了规矩:早上先开早会,列队训话,八点十分再安排干活儿;下午四点五十下班,十分钟打扫车间卫生。老板把仇厂长叫到办公室,问他:“你搞什么名堂?我百十号人的小厂,开什么早会?都是要赶活儿的,一个人一天少干二十分钟,一个月要少出多少活儿,你知道吗?”仇厂长分辩:“磨刀不误砍柴工!”老板声音陡的大起来,“磨什么刀,磨?清理铁屑那是每个工人的岗位职责,还要你安排时间值日吗?你当这是你们学校?你当工人是学生啊?”仇厂长也提高了分贝,整个办公楼都惊动了,“你这还不如学校!你抓得紧,你那么搞,有几个听话的?”老板拍桌子,“我叫你来,是帮我搞管理的,不是来给我抬杠捣乱的!”仇厂长手一扬,撂挑子,“这厂长我不干了,你爱咋搞咋搞!不是我老娘,我还不乐意来呢!”

仇厂长说的没错,的确不是他自己愿意来的,是他老娘逼的。他老娘是老板的大姨,他和老板是表兄弟,从小一起玩到大。只是这兄弟俩如今处境混得天上地下,一个当老板,钞票赚得多,腰杆粗,底气足;一个是教书匠,老婆去年离了婚,带着孩子出了国,他便书也没心思教,教案不写,作业不批,上课迟到早退,不久便被学校辞退了。失业的仇教授就整天关起门来看闲书,他老娘见不得他这么消沉埋汰下去,求外甥给他在厂里安排个饭碗。

当了三天,仇厂长就被撸了,但老板没撵他走,他也没地方可去。老板把他安排到一个小房间,车间里临时腾出的一间计量室,让他管理千分尺、游标卡尺什么的。仇厂长人管不好,东西总看得住吧。

这活儿显然有点施舍的意思,但仇恨铁不计较。他之前教的是中学物理,这工作也算与专业沾点边吧。他关在小房间里,自由自在,有时拧拧螺丝,有时翻翻《楚辞》。下班了就和几个工人到对面小酒馆喝两盅,划拳划得脸红脖子粗的。日子过得十分逍遥。

每一把卡尺都造册登记,领用、维修记录一目了然。厂里工人流动大,来不及培训就上岗,量具坏的频率很高。仇恨铁便列出各种量具的使用方法,步骤1,2,3,还仔细配上插图,挂到每个操作岗位上。工人们压根不看,他们当中有些人大字也识不了几个。量具照坏不误,做出的工件尺寸超差不少。

仇恨铁急了,跑到机床边,拿标准量具校准给工人们看,恨不能手把手。

仇恨铁跟老板提出要搞个培训,这次老板很爽快,同意晚上就搞。晚饭后,食堂里支起一块白板,灯火通明,映着仇恨铁锃亮的半个脑袋,他魂魄归了身似的,酒未喝然而满面红光,袖管高高地撸到肘弯,空中比划个不停,仿佛在指挥一场盛大的音乐会。仇恨铁的课讲得很激情,深入浅出,一遍不行两遍,两遍不行三遍,他反复问:“在座的诸位听懂了没有?”底下声音洪亮,“听懂了!”他接着问:“真懂还是假懂?”底下哄堂大笑。

事后,仇恨铁得了个“仇教授”的外号。工人们打趣他,好好的书不教,搁我们这帮文盲堆里掺乎,大材小用啊,可惜了。仇教授眯缝了眼笑,自嘲,唉,恨铁不成钢啊。

“仇恨铁,真他妈恨铁不成钢!”老板咬着牙狠狠骂他大姨的时候,意味着仇教授完蛋了。他闯了大祸,把表哥气得够呛。

机械加工行业,容易出工伤。工人不是手掌被冲床冲没了,就是指头被铣床铣断了,要么叉车搬运模具被砸断了脚。以前工伤都是私了,由厂里的人事出面,安抚加恐吓,一笔费用一次了断。这几年工人懂法了,出了事找劳动部门,不行捅到法院仲裁。有个员工小学没毕业,《劳动仲裁申请书》写得语句不通,错字连篇,拿给仇教授把关。仇教授看得眉头紧皱,实在看不下去了,拿红笔给他圈圈改改。结果这事让老板给知道了,老板大光其火,让仇教授直接卷铺盖走人。走的时候,老板数了两个月的工资,封了个信封,让财务拿给他。

财务来到仇教授的办公间时,仇教授仍是一副山水闲散的样子,一手一脚地收拾他的小房间,用个大布袋子一本一本装他的书,装完了,还拿抹布把桌面、椅子、计量工作台都揩了个遍,跟每天下班前一样。财务的信封他推了,推不过,便打开了,悉数掏出来,交到车间主任手里,晚上带众兄弟们喝个酒、K个歌去。

工人们围上来,按住仇教授的书袋子,说什么也要好好陪他喝个一醉方休。仇教授笑了,还是森白整齐的好牙,谢了,晚上七点的火车,实难奉陪,兄弟们的心意我仇某人领了。

说完,一抱拳,一挥手,一掼书袋子,仇教授就这样潇潇洒洒地走了,头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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