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守护者
很多老人守在村庄里,他们是真正的村庄守护者。原先还没觉得,直到我来到这个村庄,我相信,村庄就是一个个的老人,在他们垂垂老矣,依然坚守着祖辈父辈留下来的土地,他们的孤独与沉静,也许只有村庄才真正读懂他们。
一到村口,就见一位老人,耷拉着脑袋坐在门前靠背椅上,双手交叉着放在胸前,双眼紧闭。他穿着深蓝色外衣,军绿色裤子,脚上是土黄色塑料拖鞋,黑色袜子上破了个大洞,脚趾头裸露着。估计是在睡梦中,正午的阳光正好落在他身上。
往村里的小路走,一座破旧的敞开着门的木房子,高出路面。土灰的墙壁差不多掉了大半,露出里面的竹篾子。木门里插着木削,门上有裂缝,小小的木头门槛,有黑色的苔藓,有点腐朽,在门槛接近地面的小角落里还有一小撮鲜嫩的青草。我跨进门槛,一个老人坐在灶台前吃午饭。他看了我一眼,淡淡地问,你吃了吗?我微笑说还没,仿佛我是他的邻人。房里的地是泥土的,光洁平整。灶台是水泥堆砌,上面有两个大铁锅,盖着锅盖。灶台上放着很多塑料的瓶瓶罐罐,整齐摆放着。灶台旁边有个木制碗橱,看上去已有些年份了。最吸引我的是房子中间有个木梯,木梯通向楼上的阁楼,阁楼顶上根根木头横着,也有些腐旧,高高垂挂着老人晾晒的衣服,还有一个簸箕也悬挂在上面。很想踏上去看看,终还是觉得会没礼貌,也就作罢。
从木屋里出来,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微笑着立在小石子路边,看见我,友好地问候起我来,说他自己曾是这个村里的干部。我问他的房子在哪里,他指了指山上的一排房子说,住在上面。那是有五六间并排着的房子,外面看着也破烂不堪,土灰掉着,竹篾露着,老人的衣服用长竹竿撑开晾在墙壁上。中间是个大厅,二层一半门窗紧闭,一半黑洞洞的,看上去就像是闲置着没人居住的样子。老人说孩子们都在城里,有叫他去居住,可他不习惯,觉得还是待在这里好。一个人就一口饭,自在。种点茶,采摘,拿去卖,一年也就够自己一个人的口粮。在农村,并没有别的需要花钱的地方。
我们再往前走,也是经过一个破旧的院落,在一间木屋里,有两个老人围着四方的木桌子吃饭,显然是俩老伴。桌上摆放着好几个大粗碗,看见我经过,同时抬头看着,房里的格局和前面一家差不多。
最令我感到揪心的,是接下来到的一间更为破旧的木屋。一个满头银发,形容枯槁的一个老人,坐在灶台前吃饭。很大的碗,捧起来基本把脸都盖住,她的眼角挂着泪,脸很小,身体很小,脚也纤细,都不忍心多看一眼。原是村干部的那个老伯,跟过来说,她也差不多就是等死了,一阵心酸涌上心头。她还有个老伴,眼睛已经瞎了,躺在旁边的一间房间里,那房门是敞开着的,老伯指给我看。我问谁管他们,他说他的儿子们住在前院,三顿饭会煮好送给他们吃,这还好。
老人,老屋,老村落。也许我们根本不必诧异,生命原本如此,孤单的村落,因着这群孤独的老人得以延续。他们在坚守中慢慢老去,其中的无奈与孤寂也许真的只有村庄与土地理解,真正眷顾他们的是日升月落,是缓慢行走的光阴。
我们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离开时,回荡在村里的广播,渐渐远去,渐渐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