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遗产
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十三个年头了。每当想起父亲,我心里就隐隐作痛。
父亲结婚比较早,十七岁便娶了比他大两岁的母亲。结婚后的第三年生下了我。在这之后,祖母又生下了二叔和三叔,只是三叔在十多岁时就夭折了。那个时候,我们祖孙三代八口人在一起生活。为了祖父母不再如此辛苦,作为长子,父亲和母亲便挑起了家里的大梁,既要种好地,又要侍奉好父母,抚养好儿子和两个幼小的弟弟,可想而知,支撑这么一个大家,要付出多大的艰辛!
因家境所迫,父亲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割草放牛,到了十二三岁就和大人一起干农活了,虽说日子艰苦,却养成了勤奋、吃大苦、耐大劳的坚韧性格。
父亲身高一米七五,体重八十多公斤,体壮力大。听村里人讲,五八年大队办豆油坊,十八斤的大锤,别人夯三十多下便气喘吁吁,他能一口气夯五十多下;六零年枣庄十中拉围墙,全公社近百号劳动力用独轮车运石头,父亲一车推一千三百多斤,名列第一;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挖河调沟都是用人工,土方绝大部分用独轮车往上运,每车装土一千多斤。父亲是驾车手,他把车攀挂在肩上,双手握住车把,挺起腰杆,咬住牙关,面对几十米的高坡一溜小跑,半上午就能运五十多车。有力气肯卖力气的父亲,在全村、全公社乃至全市都是出了名的。
父亲对集体的财产,集体的事业都非常负责。人民公社化后,每个生产队都有一辆配三匹马的马车,那是生产队最主要的运输工具,父亲被选为马车手。父亲对三匹马像对待自己孩子一样照顾,俗话说:马不吃夜草不肥。父亲每夜起三次给马拌料、饮水,夏天还要给马打苍蝇、洗身子。由于父亲的精心喂养,三匹马吃得膘肥体壮,从不生病,拉起马车来一溜小跑,很是壮观。父亲干活是好把式,并且从不挑拣。七二年春天,上贾湾运地瓜种,由于路途遥远崎岖,运第二趟时,别的劳力都不愿再去,只好父亲自己去;他耪过的地土层深浅一致,不落草不损苗;割麦时割得干净,捆得结实。因而生产队领导对他评价很高。
父亲一生非常节俭而且忙碌。冬天的一件棉袄,补了又补、缝了又缝。家里发霉的干粮总是舍不得扔,烤一烤就吃了。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把七个儿女拉扯大,那种艰辛是现代年轻人无法想象的。由于长年累月出大力、流大汗,父亲在五十多岁以后,身体开始消瘦,腰背佝偻,体力大不如以前。由此,父亲就把希望寄托在我们的身上。
父亲总盼着我们兄弟五个有出息,“混”个一官半职的。他时常叮嘱我说:“在外边好好工作,千万别犯错误,‘混’好了,咱家也能扬眉吐气。”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父亲语重心长的话时刻铭记我心里,在几十年的工作中,无论在哪个岗位上,我都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我像他老人家一样堂堂正正做人,认认真真做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所肩负的责任。
父亲晚年仍牵挂着儿女,他时常叮嘱我和四弟酒不要喝多,叮嘱二弟和五弟出行开车要十分小心,注意安全,叮嘱三弟在村里做事别贪、别沾。
在他老人家病重期间,还有气无力地对我说:“峰峰(我儿子的名字)爸,我没给你在老家盖房子,回去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爷(父亲)对不住你啊!”我说:“爷呀,您为了儿女受了一辈子的累,操了一辈子的心,一天福都没享,您对儿女的恩情比天高比海深,我对您老人家有的只是愧疚啊。”说到这里,我早已泪流满面,几度哽咽,父亲也流下了泪水。可怜天下父母心哪!天下的父母对子女的关爱无微不至,而我们这些做儿女的对父母的关爱实在是少之又少啊!2003年农历二月十八,父亲因病治疗无效,带着疼痛、无奈和对儿女的种种牵挂离开了人世,享年七十三岁。
父亲的离世,虽没给我们留下什么遗产,但他老人家勤奋、节俭及吃大苦、耐大劳的品格和精神一直激励着我、影响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