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听:经典的弦律
一个人的命运总是系在一个时代的肩头上,相互依存,相互取暖。
但时代总是冰冷,时代不允许一个人在其中取暖,即便是伏在它的肩头上。"冰霜凛凛兮身苦寒,饥对肉酪兮不能餐。"这是怎样的冰冷?怎样的冰冷才能让一个人在既面对饥饿、又面对肉酩时而不能餐?
撕裂的疼痛。撕裂地穿越千年时光也仍然疼痛。
漫天的风沙不是美妙的音符,漫天的飞雪也不是美妙的旋律。它吹不干一个女人的眼泪,但它却吹干了胡扬,吹干了塞上的黄蒿。
一个女人的眼泪往往就是一个时代的眼泪?
谁能记住这些?这些美妙的旋律与音符与此有关吗?美妙的旋律与音符总是有起有伏。在这起伏之间,我们听到了什么?
琵琶曲:阳春白雪
两千年了,雪一直在下,白皑皑一片,白茫茫一片。
那个莫愁女还在舞蹈吗?
只见舞者,而不见舞者的脚印。一个没有脚印的舞蹈是孤独的悲哀,还是悲哀的孤独?在这亘古的雪野上,反复的脚印被反复降下的雪覆盖。
就在这个雪国,雪同时也在覆盖泥土,也在覆盖人间烟火。
但炊烟仍在升腾。在覆盖着雪的屋顶上升腾。
那个舞者是否冻伤?炊烟能温暖舞者的身体,却温暖不了舞者的舞蹈。
没有一朵花在这里开放。即便是雪花,也在凋零。
那是不是春天就在不远处?
两只灰喜鹊在叫,就在这个世界的枝头。枝头的下面仍然是泥土。泥土是这个世界"并非唯一但却是永远的朝圣者"。
二胡曲:汉宫秋月
每一轮月亮都是孤独的。像这些从历史深处走来的每一个音符,每一个音符下面浮动着的每一个身影。
每一个身影现在都在跳动。
我看见而且可以肯定,它只在弦上跳动,只在汉宫这根弦上倾诉,完成它应该完成的一切。它想完成什么?在"应该"与"想"之间,这些身影选择了"应该",把"想"留给了我们这些倾听者,千年不变。但千年过后,这些身影仍然生动活泼。生动活泼地孤独。孤独却又离不开这根弦。
广袤的汉宫,容纳一切的汉宫,最终仍没能容纳这些音符。这些音符带着在它下面浮动的身影已然跳动着走向历史深处,年年对着这轮透着寒气的秋月仰望。
琴箫曲:渔樵问答
不必问,亦不必回答,亦不必是渔樵。
严子陵在哪?朱买臣在哪?山之巍巍、水之洋洋、斧伐之丁丁、橹歌之矣乃……这些就已经足够。足够让我们走过春夏秋冬,走过雨雪风霜。
山之巍巍,巍巍地投下它的影子。影子有时长,有时短,但它永远平静,平静地观看松菊。即便有石头从山上滚下,它也仍然平静地让一切归于平静。
水之洋洋,洋洋之水上,总有一条或几条小船徜徉。橹歌矣乃、红鲤蹦跳、鸥鹭鸣叫,起起伏伏……
且上这条船。且解开缆绳。且看天心明月。且看远处的芦花。
且作一个梦。梦中唱着"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