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好做饭
不久前,朋友相聚时,在席上谈起做饭这件事情来,他对作家汪曾祺把“爱好做饭”当成个人特长写进自传里这一“严重”事件,反复惊叹、惊羡了多次。这番惊叹与惊羡,很容易让一些心气很高、仍在奋斗或是仍需要奋斗的人们,产生一点小小的误解。
我不敢标榜自己在什么时候认真奋斗过,今后恐怕也很难再因为什么需要去认真奋斗了。我是做自由撰稿的,也算得上是个闲人,我以为做一个闲人的基本好处之一,便是比较容易倾听人家的意思和不太容易误解人家的意思。
我以为做饭,尤其是做好一顿饭,并不是一件轻松容易的事情。做饭同作诗,在某种层面上没有也不应该有什么区别。做饭同样需要心智和才华,同样需要耐心和毅力,同样需要形象思维,同样需要全身心地调动与投放生命的感觉、触觉、味觉、视觉,同样需要跳跃的灵感、举重若轻的巧思……需要佛性法眼,需要平常心。尤其是在满街男女又被满街欲望折腾得心跳过速、血压升高、四肢无处安放的大气候下,一个大老爷们儿,能够消消停停地替老婆孩子做一顿饭,甚至是需要一些勇气与刚强的,平心静气的勇气与刚强。如果生活中多一些平心静气,甚至多一些闲适与消停,周围便会少一些咋咋呼呼、神经兮兮、大言欺世。
很随缘地结识过一些已婚的知识女性。她们心中大都存有19世纪式的古典情结,大都在心中完好无损地保存着一个“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她们普遍抱怨:丈夫过去善说爱笑现在三缄其口了,过去诗意浪漫现在锅碗瓢盆了。果真如此,岂不善哉!你想啊,多少年夫妻做下来,丈夫能够置政坛狂飙、商界浪潮、情海惊梦等等时代背景于不顾,仍然能够安心于小安乐窝里的鸡零狗碎,这本身不就是一种爱的呵护、爱的抚摩和爱的精彩表达么?你不也就因此拥有了一份日子的充盈的湿润么?望着丈夫居室里细碎平凡的劳作身影,你的生命深处会没有一些微微的疼痛般的感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