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板车
板车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农村是很常见的,繁盛时候几乎到了每家一辆的地步。七十年代,庄稼活儿主要是人挑肩扛,随便哪里一走,都是挑着担子,努力前行的农民。板车是八十年代初进入家乡的。村里最先有板车的是喜子一家。他的父亲在车队上班,看到儿子身子单薄,就从北方倒腾来了一辆板车。它一出现就吸引了众多的目光。父亲围着板车摸了又摸,按了又按,看板车眼睛就移不开了,就连柳荫都摇不走他的目光。
父亲回家之后,时不时就念叨一两句板车的好处,似乎那真的就是一个宝贝似的。板车好,一车能拉两三分田的稻;板车好,一车能拉四五担棉花;板车好,一车能拉六七百斤山芋……看着他专注的目光,听着他不停的念叨,让人疑心有了板车就不要力气似的。父亲的关心我们是不在意的,我们想到的是,有了板车,我们就可以趴在上面,让父亲把我们拉着上集市。不用走路,还可以在上面想坐就坐,想卧就卧,那多舒坦啊。
1983年,风调雨顺,粮食获得了大丰收。下坝的三亩田割下了之后,都要往家里挑,那是一个不小的挑战。父母和奶奶为了把稻把挑回家起早摸黑花了足足两天的时间,连衣服都湿了几身,而喜子他们只用了一个上午,人还轻轻松松的。这鲜明的对比让父亲下定决心要拥有一辆板车。秋收之后,父亲就跑到供销社去问——一副车脚165元,家里连一百元都没有。父亲抱着希望去,最后也只能带着遗憾回了家。
车脚没有买回家,父亲却提前把车盘备下了。那年冬天,家里请木匠师傅打床,他就把早就备好的刺槐树从楼板上放下来,让师傅给他打车盘。师傅说刺槐树大了,做车盘太可惜,不如做床丁。母亲也说刺槐纹路好,做床丁好看。父亲却坚决不同意,说刺槐扎实耐折腾,大了就修一下。拉重的东西,最好蛮实些。车盘打好了,村里人都说我家的车盘板实,能拉五六千斤。看着乡亲赞赏的目光,父亲很是得意。
人勤地不懒。1984年,我家又迎来了一个丰收的年成。虽然我们兄妹读书负担重,但是他再也没有耽搁,卖了水稻和棉花,他就直接去了镇上的供销社。父亲走了30里到镇上,连午饭也没有吃,就扛着六十多斤的车脚赶回了家。放下车脚,父亲除了一脸烟尘,脸不红气不喘,看不到一点儿疲惫。车脚安上了车盘,我们都爬了上去,父亲拉着我们在院子里转了三四圈,一个劲地说真好真好。
有了板车之后,父亲似乎年轻了,到哪里都拉着板车,拉水稻,拉棉花秆,拉菜籽,就是送一个犁耙,他也带上它。父亲对板车更是宠爱有加让我们都嫉妒,就是冬天不用了,也会把它擦得干干净净,收进角屋里。
白驹过隙,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父亲买了电动车,板车也光荣退休。现在,虽然它不再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但是父亲还把它当宝贝一样收藏着,时不时把它擦一擦,说一说当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