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之不去的心结
三十五年前,我们北京市总工会职工大学中文系80级的同学们,入学后方知,是在北京市劳动人民文化宫内的西配殿里上课。不管怎么说,能在古代皇帝的太庙里上学,我们都是很神气的。后来,《北京日报》的一篇报道,称我们在太庙里读大学的学生们是“紫禁城里的大学生”。第一天上课前,同学们陆续走进教室,自由选择座位。
我在教室内的中间部位挑了一个课桌,坐下了。慢慢的,我和座位前后左右的同学熟悉了。记得我的旁边是张尚强,前边是原亦明和女同学李欣,我的后边是刘水生和女同学于红。这样的课桌排位以后就相对固定下来。
我是骑车上下学的。我发现,女同学李欣有时也骑自行车,而且回家的方向和路径跟我完全一样。于是,我们很自然地骑车同行了。她家住缸瓦市那边的兵马司胡同里,我家是在离她家不远的十八半截胡同里的南千章胡同,所以骑车正好是一路。她说平时坐车,因单位离家很远,偶尔或是我们在上晚课时才骑车。李欣是那种很有现代感也很健谈的女同学,跟她说话我觉得很有趣。用现在时髦的话说,我们聊天的内容多是国事、家事、理想、人生等多元话题。我们一路上说说笑笑,骑车的路程并不觉得远,也不觉得累。有时学校上晚课,下课时已经很晚了。于是在昏暗的路灯下,我自觉地陪她在黑影幢幢的胡同里骑车,一直送她到家门口,告别之后我才掉头钻进更加黑暗的小胡同。
后来,毕业了,各奔东西,很多同学也奔赴了新的工作岗位,联系很少了。
我那时调到《北京日报》文艺部工作。记不清是在上世纪的八十年代末还是九十年代初,一天我正在崇文区文化馆干事,忽然接到我们单位领导传呼我的BP机,要我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取一件东西。我骑上车就循着二环路往西疾行。
待我骑到长椿街十字路口的东边时,我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李欣。她站在十字路口自行车道的尽头,眼睛好像在看着远方。我下意识地捏了一下车闸,可是她好像并没有理我,还是注视着远方。我因惦记着去办事,就松开车闸往前继续骑了下去。一路骑一路想,李欣是在等人吗?她是在等谁?是在等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也许……她是坐车时,从公交车上看到了我,然后特意下车跑到那个地方,想跟我说几句话,可是她矜持的性格使她不愿意开口。那么说,她是在等我吗?想到这儿时,我一下子惊出一身冷汗,是我不对了,是我失礼了,是我用那个狗屁重要事情,掩饰自己没有停下车与老同学相见的理由?
我急忙掉头在便道上往回骑。掉头的地方好像快到中央音乐学院了。我哈下腰,铆足劲骑着,一边骑一边想,李欣你可别走啊,我好像都听到你说的话了:嗨!刘晓川,我在公交车上看到你了,毕业这么多年你好吗?于是我就会连珠炮似的对李欣说,是啊是啊挺好的,还记得咱俩骑车同行吗?你现在在哪儿还在原单位吗?你好吗?
我飞也似的骑到了长椿街十字路口自行车道的尽头。李欣已经不在了。我到处寻看,希冀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看到她,可是哪儿都没有。我用手背擦了一把汗,懊悔的心绪一下子涌了上来。都赖我啊,让我错失了同学!
……
往事如烟,物是人非。后来我家搬到德胜门外,又搬到现在的西客站南路。我后来不知听谁说,李欣出国了,去了哪个国家不详。许多年以后,我路遇李欣而又失之交臂的往事却每每忆起,让我自责,让我羞愧,以至后来上下班多次路过长椿街路口,总会下意识地看看那李欣曾经站立过的地方,也不知她现在哪里。这成为我挥之不去的心结。
记忆总是美好的,因为杂揉了我的情感。三十五年前,很多为人处事现在回过头看,是那么不尽如人意,因为那时我们还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