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远自在旖旎山水窝
我相信,人和某个地方,是有感应的,千里万里,彼此吸引。镇远,这个黔东南小镇,仅是名字大气磅礴、恩威并施的古味,就足以迷倒了我。
你试着想一想,在3.1平方公里的弹丸之地上,密麻麻挤居了23个民族,儒佛道军旅,各色文化。出世和入世、世俗与脱俗、商贾与军事……
秦昭王建县后2200多年里,中原、荆楚、巴蜀、吴越、闽粤、土着,各路文化延续发展,各自低头过自己的日子。多民族,多宗教,多社会,和平共处、相安无事。
究竟是怎样的山水,能海量容纳如此峰立嶙峋的生态文化?
历史文化的油彩,并不能遮掩山水的风神。镇远,比江南还好看,大山清润脆嫩,怀抱里舞阳河,是一弯碧琉璃。雨蒙蒙雾蒙蒙的时候,山水简直有点妖冶的意思,可是,是安静的,出世的,独自妖冶给自己的,那么一种深闺模样。
在镇远行走,有一种心神饱满的感觉。它那样远,连最初择此地而居的“五溪蛮”和“百越人”,都陌生得似一曲远古悲歌;可是,它又那么近,像一个旧梦闪回。山水气味,都熟稔,似乎手一捻,就能牵一缕入魂。
当我走进它的时候,我的心神便慢慢瓦解沉陷了,重新解构成一棵草木,一缕细水,融融泄泄,化成镇远的一部分。
心居何处,自在镇远。
古风盎然的码头、小巷、老墙、古道、庵堂、馆祠、亭阁、宫阙,蓑篷船与妇孺……岸边稳稳的钓客入画,追逐中的稚童,急急跑过,而我是过客,水中屋影如活泛的素描。
狭长幽深的古巷道,很能勾引人,不去踩踩,会生一点没来过镇远的小腹诽呢。石牌坊巷、四方井巷,陈家井巷,米码头巷……它们交叉衔接,互通互达。一一去走走,安静,祥和,游人三两,没有丽江、凤凰的轰轰拥挤。三步一井,五步一井,都是古井。方的,圆的,形如猪槽的。自然浅井往外溢着清水,深数丈的吊井,黑不可测。琵琶井,园觉井,陈家园井,有水,就有丰盈,有润泽,有富足。这是多好的田园啊。
小巷里,多见寻常人家。一个卖豆花的小院,一个卖米酒的小房、出租房屋的小客栈。小小石屋石院中,家常花草,家常花器,家常人家过日子的氛围,自然拙朴,天长地久。
在街面的背后,屡屡邂逅这桃花源记的境地,真令人灵魂出窍。我也好想,有这样的日子。在温暖的夕阳下,两间房,一所院,当垆卖酒,闲了浇花,剪枝,读闲书,看老戏,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人渔樵闲话。
镇远,无意招人归心,它是一个安放闲心的山水窝。
当我攀上青山,在青龙洞里看楼,看阁,看飞檐,看雕梁画栋;看悬崖,古木,藤萝,溶洞,吊脚楼,学子院……富丽的人文景观,却有几分清美,山水渲染的吧。
山水滋润的人,是最美的风景。
镇远,有汉、苗、侗、土家、布依、仡佬等23个民族,清朝吴敬梓曾盛赞它是习俗纯朴、善歌善舞的“歌舞地”。我此来,无缘赏民族风情的歌舞,却窥见了日常烟火的小美。
走街串卖的苗女,头上一枝花,颤巍巍地妍美,身上黑丝绒灿烂有光,走在旁侧,有一种贵妃气。侗女子,穿深蓝色大襟衣衫,盘发,非常古典,端庄。落落大方里,是一种安然恬静的格局。
在四方井巷的一处石台上,我邂逅了一位做针线的老妇人,她身材玲珑,皮肤细腻,有江南人的味道;她眼镜下的目光,跟着她手指下的针脚一点一点走,丝毫也不迟疑。她的脚上一双绣花鞋,黑色绣花鞋,很可爱很乖巧的黑色绣花鞋。
台湾作家陈念萱说,苗女,就算去耕田,也会把自己装扮得十分漂亮。那份讲究,是贵族才有的气度。
而小城镇远,包容并蓄、不慌不忙,该是一种更大度的贵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