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硬中的雪

单调的北方多么需要/雪花轻盈的舞步/制造出的惊喜/哪怕只有几日的雪白/干净地面对这个世界/我也会/躲在一场雪之后/用八样粮食/煮五色粥/温暖地品尝生活的味道/我期待雪/在这样的冬天//

节气到了小雪，塞北却还是干硬的天气。人在这种干硬的冷酷的天气中行走，

个个面无表情。树的枝条直直地伸向灰蓝的天空，也总是缺了一份柔情。冬天的北方，景致也好，行人也好，似乎都有哲人的潜质，以一种空寂的美呈现在世界面前，做深沉思考状，内敛而凝重。

打破这空寂的就是风了，然而北方的风也是干硬的，狂野的，暴躁直白，缺了水分的滋养，没有缠缠绵绵的味道。初冬还好，等到了隆冬季节，风如刀子一样，寒彻肌骨不说，划在脸上火辣辣的痛。北方女孩子的皮肤粗糙毛孔大，与干硬的风有直接的关系。

在北方的风中，有一种调子特别适合，那就是蒙古的长调，悠悠的，辽远的，浑厚的，忧伤的，无尽无穷，成为风的一种和声，托着高亢的长腔，倾诉对生活的感悟和内心的深重苦痛。说到底，寒冷与漫长是相生的，所以才有这种长调滋生的土壤。风的呼啸与歌的忧伤在天地之间盘旋，北方的冬天才不至于沉闷无聊。

北方冬天最美的景致是下雪的时候了。没有雪的柔美雪的飘逸来平衡，冬天就只剩下冷酷无情了。小雪这天，刮起了冬天里的第一场风，于是，更盼着来一场雪了。

雪终于在人们的期待中降临。

飘洒的雪花让人想起了“杨花似雪”、“柳绵飞似雪”这些古人的传神比喻。以白雪来比拟柳絮、杨花，大概是取其纷乱、轻盈、洁白之态吧。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我心理上的时空给打乱了，明丽的春光正如电影中的快镜头在我的脑中一一闪现。杨花、柳絮预示着春的归去，而漫天盖地的大雪又预见着春的来临。谁说不是春的精灵在同我们捉迷藏呢？仿佛眼前真有白蝶在春光中舞蹈，与春色作最后的告别。

雪渐渐停了，地上虚虚的积了厚厚一层雪毯。一眼望去，仿佛一个虚幻的冰雪世界展现在眼前。任是天下最巧的女子也织不出这样精美的艺术品来，我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造化。这洁白的雪毯怎么忍心踩上去啊！我收住迈出的脚，竟一时犹豫起来。可外面的景致在催我，在诱惑我，我轻轻地踏上雪毯，如踩到棉絮上一般无声无息，软软的，直暖到我的心里去。

于是便想，雪野上有数枝盛开的红梅该多好！“踏雪寻梅”这种景致这种情趣只有寄托于古诗词了。只是看不到梅花，我从未见到过真正意义上的梅花。路旁的树枝上缀满了大朵大朵的雪，雪给这本已干枯的枝条赋予了灵气，设想这就是朵朵盛开的白梅吧？从唐诗宋词的意境里飘来的梅，从我的想象情怀中飘来的梅，从婉约的歌声中飘来的梅。这老树昨夜做了一个梦吧？骤然间，笑容灿灿的梅一下子从童话世界进入了现实世界。漫步在这个洁白的世界，或低吟，或高歌，心总是被雪光罩着，情总是被雪景牵着。我形容不出自己这个时候的心境，描绘不出这个时候的美妙。诗与画如何能绘尽雪的灵秀，如何能尽抒人们的丰富联想呢？人在常态中久了，难免会生出厌烦之心，而大自然的一次艺术创造，一次潇洒的纵情也会点燃人的生命火花，而这火花就在这雪的季节长久地温暖着，长久地明亮着，横穿过整个寒冷的冬季。

幸福是一种内心的感受，物质之上的精神体验。拥有了一颗感恩的心，就会发现幸福是一种渐渐体验的过程，是一种渐渐融化的过程，就像雪在阳光的微笑中融化，内心的坚冰也会在一个不经意的微笑中慢慢融化，归于大地。

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雪，如蝴蝶的薄翼，如梦的轻烟，如歌的清凉。幸福的感觉就在这飞雪中微笑。往事的怀想，仿佛是唐诗宋词的余韵里千娇百媚的花影，是寂静无声的夜晚星辰流泻的辉光，是苍凉的手势，是脉脉含情的眼神，都在这飞雪的热闹中纷至沓来，把回忆搅成细碎的如絮的杨花，纷纷迷迷。冷吗？多少人这样询问。

这个干冷的冬天终于有了一丝柔情，一抹灵气。因为雪花，因为这雪中的最动人的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