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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若只如初见

作者: 朱朝阳2017/02/16现代散文

飘着雨的冬夜,窗外是牵着哨音横冲直撞的风。这样的夜,捧一杯温热的碧螺春,惬意地读上几页《饮水词》是再舒服不过的了。固执地喜欢纳兰容若的文字,不必说他太过优美的文笔、太过华丽的辞藻、太过独到的思想、太过诗意的味道,只是他简单的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就能让人思忖好久。

人生若只如初见,简单的七个字,却让“萍水相逢却一见钟情”有了相通的理由。初次见面的怦然心动,像和煦的春风吹皱了心湖的一池春水,眼波流转背后是满满的柔情蜜意,那一刻,幸福的感觉在不由自主地荡漾。如果时光能定格在此刻,该有多好,“比翼连枝当日愿”就不会变成“此恨绵绵无绝期”的哀怨,人们再说起杨贵妃就不会拿《长恨歌》来作题,再说起班婕妤也不会以《怨歌行》来开篇……

初次相识,人像极了孔雀,大都会本能地展现出五彩斑斓的“羽毛”,或凝气屏息,或小心翼翼,端着、架着、腼腆着、羞涩着,收敛着脾气,隐藏着缺点,释放出尽可能多的风度和优雅,努力做一个倜傥儒雅的谦谦君子或者顾盼生辉的窈窕女子。而此刻谦卑的对方也大都会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以仰慕甚至崇拜的姿态在揣摩着、欣赏着、赞叹着。于是,心生爱意也就像水到渠成一样自然了。但时间久了,“孔雀”终究是会疲惫的,并且随着时光的推移,华丽的羽毛会渐渐失去光泽,昔日的粉嫩光鲜都会不可避免地褪去,这时“相看两不厌”尚属难得,更别说“白首不相离”了。

儿时,读缠绵悱恻的古典爱情故事,从《白蛇传》到《西厢记》,从《刘兰芝与焦仲卿》到《梁山伯与祝英台》,尽管故事的情节千回百转,相爱的路上也充满各式各样的风雨和坎坷,但故事的结尾也总能柳暗花明,从此男耕女织,晴耕雨读,夫唱妇随,在一起幸福而又诗意地栖息。我便也从此认定,世间的男人都是肯为娘子悉心画眉的张敞,女人都是愿对夫君举案齐眉的孟光,都会恩爱缠绵、白头偕老,都会相敬如宾到地老到天荒。可长大后,看过人世间太多支离破碎甚至千疮百孔的章节,方才明白,那些初见时言之凿凿的山盟海誓竟成了虚无缥缈的无稽之谈,着实可悲、可叹!

自然界里两只蚂蚁相遇了,行色匆匆的彼此只是简单地碰了一下对方触须就马不停蹄地向相反方向爬去,爬了不久之后,突然都感到了遗憾,“在这样广袤的原野中,体型如此微小的同类不期而遇,可是我们竟没有彼此拥抱一下”。佛说:“前世的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可以想象,连“擦肩而过”都如此不易,更不要说“一生一世不离不弃”了。这将是一段多么荡气回肠的历程啊,从“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开始,到“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的相思,再到“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的痴情以及到“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的相守,最终才能成就了一段“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动情吟唱。

“我打江南走过/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你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我答答的马蹄声是个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这是台湾诗人郑愁予写于1954年的一首题为《错误》的小诗。三月的江南,他邂逅了那个“回眸一笑百媚生”如莲花般美丽的女子,便从此念念不忘。然而,时光飞逝,多年后再来找寻时却只剩下了“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了。他一路风尘仆仆地找寻,从铁马秋风的塞北飞奔到杏花春雨的江南,遗憾的是,留给他的只是青石板路上答答的马蹄声了……“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四季在春花秋月和风霜雨雪中变换,谁又会让执着的思念固执地漫过一个个朝暮晨昏,日日夜夜用心弹奏那首如泣如诉的《长相思》?

都说流年似水,世事难料,也正是这种难以琢磨才更耐人寻味。所以,要学会珍惜,珍惜身边终将“匆匆归去”的一草一木,一流云一风物,不管“花开花谢”,哪怕“风雨兼程”,只要保留初相见时的那份纯真和无邪,怀揣最初的梦想,用最虔诚的付出和最纯粹的努力去争取,我想,再也不用对“不知来岁牡丹时,再相逢何处”式的困惑和惴惴不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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