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鹅卵石

2000年的一天，我们去河边玩。一家三口，纯粹的近郊游。回程的时候，就见三岁的儿子手中攥着一块石头，很普通，拳头大小。虽然我们有些藐视那块鹅卵石，但当时儿子玩兴正浓，执意不肯丢弃，我们也就没有坚持。谁曾想，鹅卵石会一直放在小车旁的杂物箱，而且一放就是15年。

那时我们家刚买了一辆奥托，妻子的车技还不算太娴熟，出于一些杞人忧天的考虑，我一直试图为那块鹅卵石寻找用途。有一天我和妻子闹起矛盾，有点不可开交，那天恰逢妻子开的车，车被堵在一个坡道上。许多司机都在为汽车走走停停而抱怨，我却就坡下驴对妻子说，你知道这块鹅卵石为什么留着吗，那是出于对你安全考虑，一来坡道停车可以垫轮胎，二来遇到歹徒可以防身。妻子展颜一笑，家庭危机顿时缓解。

多年后我们家的奥托车变成了富康车，儿子也渐渐长大准备“小升初”。有一天送儿子去补习，我无意中拿起那块石头对儿子说，扔了吧，我越来越觉得这块石头留着没任何实际意义。儿子很诧异地看了看我，突然说了句很高深的话：这不是石头，是我的快乐童年。那一刹那我百感交集，时光一下回到了儿子三岁那年。在学习和生活压力越来越大的今天，也许我们都应该学一点石头的淡定和坚忍。

又过去多年。现在，儿子已经是18岁的高中生，我们家也换了更好的车。那一天，整理车子的杂物箱，那块鹅卵石又凸现眼前。我拿起石头掂了掂，感慨道，石头啊石头，丢了你可惜，不丢又无趣。儿子抢过石头抢白说，只有心态苍老的人，才会说这些无趣的话。妻子也抚着那块鹅卵石说，孩子爸鬓角已斑白，而这块鹅卵石还这么青幽幽的，可见它的生命力多旺盛。

那天回到书房，看着电脑，我开始双手敲击关于那块鹅卵石的片断，试图重新去掂量那块鹅卵石的重量。是的，那块拳头般大的鹅卵石既没有垫过轮胎，也没有用着防身，这么微乎其微的东西，因为儿子三岁那年的际遇走进了我们的生活，它不但目睹了我们生活的改变，还是我们夫妻情、父子情、家庭亲情的见证。每一次去掂量它的重量时，我们也在有意无意审视自己的人生履历，这块毫不起眼的鹅卵石，已是这个家血肉丰满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