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点
她从床上爬起来,套上他的衬衣就到厨房配好早餐,又回到床边,一口一口地喂食给他。在他面前,她才有小鸟一样的快乐。
当她出门时,他问:“还去吗?”
“还去。他那么孤独,走的时候陪伴一下,我也心安。”
晨光微露,走在通向医院的林荫道上,她在丈夫指定的叫卖早餐的张阿姨摊点上里买了三个肉包子、一杯牛奶,同时付了一千元,在张阿姨千恩万谢中走了。
走进白色的病房,丈夫茫然地看着她,这让她觉得心紧。她低头在床尾摇动着手臂。丈夫的形象逐渐被抬高,他茫然的眼神揉进无助,他急促的呼吸压迫着她的神经。
“吃吧!你最爱吃的口味儿,张阿姨说这个软和。”她掰开包子,一点一点地喂他,像母亲对待初生的孩子,直到他吃完整个包子。
她知道,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人正在走向生命的尽头,在病房里守着孤独,面对着雪白的空墙。
“这就是曾经剥夺自己童贞、自己初恋,后来又强迫自己结婚,最终又以无私捐款的方式剥夺了自己财产继承权的、强大的那个人吗?现在,我可以轻易杀死你,可你又那么可怜!”她想。
阳光从窗外注入,她的脸瞬间被阳光笼罩,他却缩小在光芒里,骨瘦如柴、一脸苍白,所有令人同情可怜的元素全都张写在床头。
她细心地清理床单上的残渣,用纸巾搽拭他的嘴,然后打上几盆热水,将他全身每个部位都做了全方位的清洗。
丈夫静静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做这些事情时,她脸上的表情安详而宁静如同圣母,没有丝毫的伪装。一年多了,她几乎天天如此,时日不多了,在生命的节点上,一切都该有个了断。自己一生,所有的少年轻狂,所有的乖戾,所有对她所造成的人生折磨,即便她马上杀死自己,自己也会毫无怨言。在对利益无尽的求取之中,任何人都可能犯下大错,甚至是不可饶恕的罪孽。他贪婪而无节制地追求金钱、地位、荣誉,这让他的生命癫狂而心力交瘁、无力自拔。当得到确诊患了癌症,他彻底失望了。他时时设局,希望有一双手——最好是她的手,让自己从根本上解脱,比如,让房间充满煤气,然后按动打火机;踩动油门,撞到路灯柱子:用大剂量安非他命下酒,醉死在床上……但当他再睁开眼时,看见的总是她在自己的身边。他也曾因为她的千般温柔暗自高兴,因为温柔的背后可能是刀!
他也知道,在他癌症加剧之后,她回到了初恋的怀抱,这曾让他愤愤不平,但她确实年轻漂亮,她的需求也强烈,但她依然守护着我,并且是在他的人脉圈里人烟散尽时刻。现在,只有一个人出现在他孤独的白色环绕的病房前,那就是她。
“满足他的愿望,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毕竟在世上走了一遭。走的时候,不要让他有什么遗憾!”医生对她说的话,他也听见了。一年以来,她真的在尽心尽力。
一个月后。丈夫终于走了,她亲自为他穿上最后的衣服,看着他化成骨灰,又把他安放在他永恒的家里。
第二年清明,她又来到他的面前,静静地献上一束花。
后来,公证处的工作人员找到她,对她说:“这里有一笔遗产,共计八百万,其中六百万是给你的。经过我们反复考察,你完全符合王先达在遗嘱中提出的所有条件。另外两百万是给卖包子的张阿姨的。王先达年轻时曾病倒在街头后,张阿姨把他救回家里,住了半个月。就在那时,他爱上了吃包子。他曾经想报答她,她没有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