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复式小学

我的童年是在复式小学度过的，那时只有一年级到四年级，五、六年级称作高小，要到学区去。所谓学区就是周围三四个村子办一所大一点的学校，那里的师资力量相对要好一些。

我们学校只有四五十个学生，分为两个班级。一三年级在一个屋里上课，二四年级在一个屋里上课。最多时学校有三个老师，一名校长两名队派老师。队派老师就像生产队里的其他专业工一样，只是分工不同而已，都是挣工分过日子。如果大队里有别的活计，那两名队派老师就被打发走了，学校里只剩下一名校长教四个年级的课。为何我称教室为屋呢？是因为和现在的教室比起来，只有个草屋顶，有时下雨天，上面直往下滴水。四周墙壁到处透着亮光，大一点的窟窿称为窗，孩子们可以爬出爬进，小窟窿呢，则是孩子们战斗时的了望口。

说来也怪，那时一个人教四个年级的复式班，校长从未喊苦叫累，学生上课也井然有序。整个校园都听从一截半米多长的破铁轨的声音指挥，因为铁轨发出的铃声就是命令。不论离校远近，只要听到“铛铛，铛铛……”，那就是预备铃响了，大人也会督促小孩快点走，学校要上课了。如若听到“铛铛铛，铛铛铛……”，那是上课铃声，学生就在教室里坐好等待老师来教课。只要听到“铛——铛——”，那就是下课了。有时我们会围着破铁轨发呆，这个黑家伙怎会那么响，还那么有威风呢？有时趁同学们玩得尽兴，我会学着校长的样子狠命地敲几下，真灵啊！学生会马上往教室跑。可是校长不乐意了，跑出来一把抓住我甩进办公室，将我狠狠批了一顿。他说：“课堂如战场，铃声就是冲锋号。你这叫瞎指挥，不等战士们休息好就让他们连续作战，谁能保证战斗的胜利？”只怪那时太小，对校长的话一知半解，等到星期天，我和几个调皮鬼又偷偷地跑到学校，拿起坚硬的石块直敲到过瘾。我们知道，不论怎么敲是没有人相信学校会上课的，因为那时星期天从来不补课，校长也必须回家一次拿吃的用的物品。

我们学校的课桌凳很是简单，就是石腿子上放一块红石板，板凳都是学生各自从家里带去的，一人一个样。同学们趴在石桌子上面写字读书，夏天还凉快一些，冬天就不是滋味了，可是没有一个被冻出问题的，只是厚厚的棉袄经过一冬天，胳膊肘子就露出一个大窟窿。想想那时的石桌子，现在都吓出一身冷汗，万一哪天学生伸腿在上课，红石板突然断裂砸伤了腿，放到现在的环境，学校怎能吃得消？！有一次，四年级的两个熊孩子练习跨桌面，真的就蹦断一块红石板，只伤着一个孩子的脚面子，到了大队卫生室又打针又吃药五分钱解决了事。

学校的操场是一片空地，除了一个沙坑没有任何教学设施，孩子们可以在上面追逐玩耍，自由活动。学生打篮球只能说是在玩球或是抢球，也就是用手使劲往天上仍用脚当足球踢。课间活动游戏最多，老鼠钻面缸，指星过月，抬花轿，瞎子摸瘸子等等，个个都非常有趣。校长时常同我们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校园里真成了孩子们快乐的天堂。

上课了，校长先进一、三年级的屋子布置学生读书写字，然后再到我们二、四年级的屋子。开始上课了，校长让二年级学生抄写上一天学过的课文，四年级学生学习新课。记得校长给四年级学生讲《半夜鸡叫》的故事，二年级学生也跟着笑。校长严厉地批评道：“二年级听不懂，只许低头写字，不要抬头看我，要是谁不听话，就把他请出教室！”其实，我们就是低头写字，心里还是喜欢校长的故事。等到课文讲完了，校长布置完四年级的作业，再给二年级上新课，教学生字。二、四年级的学生都在写作业的时候，校长早已到了一、三年级的屋子。有一回，校长正在给我们上课，隔壁屋里三年级的两个学生打架，班长跑来报告，校长几步跑过去，一手提一个，把那两个打仗的小家伙扔在我们教室的墙角处，我们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想想那时的复式小学，学生学习不易，老师教学更不容易。别说不许体罚学生，就是允许，一个教师又如何体罚得过来？也不知怎的，那时的学生及家长都特喜欢老师，提起老师就像现在的追星族一样地表情。有的学生耳朵都被老师拧肿了，家长也没有去找老师算账，更没有去告老师，还一个劲地埋怨自己的孩子不听话又惹老师生气了。这件事放到现在，还有几个家长能忍住自己的脾性？！

现在常有人抱怨学校的办学条件如何如何地差，比比我那时的复式小学，我怎能随声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