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家村纪事
结婚之前,我和同学妮妮一直租住在靠近南二环的鲁家村。鲁家村只有百来户人家,从西安科技大学对面的巷子走进去百米即可看到。村子里的人很少,租住户多是周围的高校学生,和同在南郊的吉祥村、沙井村等其他热闹的城中村相比,这里倒有些僻静。
那时候我在翠华路上班,每天在村口买个一块钱的馍夹菜,走到赛格城附近去坐710路公交上班。日头落下来的时候,我从育才路经雁塔路步行回家,在村口买上几样菜,回家做饭。一天的生活几乎就是这样平淡无奇,但对我来说是满足和欣喜的,因为我有份稳定的工作,每个月能拿到手的钱有六百块。
我们的房东非常负责任,房客全都是她挑选过的,基本上都是学生或者上班的住家户,而且一旦有陌生人进门便会盘问。有一次我们两个都不在家,妮妮的哥哥来了,房东说什么都不让他进门。我们虽然有些埋怨房东的不近人情,但反过来想想,也正是她的认真负责才让我们的住所百分之百的安全。在我租住的三年多时间里,楼里从来没有发生过失窃事件,邻里之间也从未出现过吵闹。
我们先是住在四楼的中户,虽然有一扇面向过道的窗户,但几乎是暗无天日的。白天在家都得开着灯,偶尔天气大好,从天井露出丁点的光亮我们都会欣喜好久。两个月后,南隔壁的住户搬走了,我们跟房东商量换到了南边的房子。新“家”大了许多,约有十多个平方米,最重要的是有一扇很大的窗户,对面的另一幢楼也离得远,房间很亮。
找房子的时候我走遍了整个村子,只有这一家给租客有单独的厕所,也因此发生了一件非常尴尬的事情。夏天的一个中午,妮妮刚拐过楼梯准备上厕所,不知怎的厕所门没插好,一个正在冲澡的男人显形了,吓得她拔腿就往楼下跑,其中的慌乱可想而知。从那以后我们上厕所前都会弄出很大的响动,以警示他人,避免再发生类似的尴尬。
我们住的是顶楼,夏天非常难熬,楼板都被晒透了。下班回家一开家门,迎面而来的热气能把人击倒。我们只好整晚整晚地开着吊扇,听着轰轰的声音入睡。吹了一个夏天的吊扇,我的膝关节有了风湿,见吹风扇就痛,从那以后我只有把枕巾盖在膝盖上才敢开着风扇吹。
妮妮特别怕热,她总是央我和她去楼顶睡,刚入夜楼顶又热又烫,但到了半夜习习的凉风还是要比闷热的房间好许多。几乎全楼的人都跑到楼顶铺张凉席睡,我觉得安全性太差了,再热都窝在房子里,半夜里总是被热醒,手一抹,脖子的水往下掉,拿起床边的毛巾擦擦换个位置再接着睡。
我和妮妮白天上班,晚上就在家做饭吃,时常是两小碗米饭,一盘土豆丝、一盘蘑菇青菜和一盘麻辣豆腐,夏天的时候会多一些凉拌豆芽或者凉拌豆角。还有麻食也是我们百吃不厌的,把土豆、豆角、豆腐干、西红柿切成小方块,再加上蘑菇青菜豆芽,打上鸡蛋,一锅色香味俱全的麻食就做好了。妮妮不喜爱吃面食,但却极喜欢吃麻食,经常是吃得打了饱嗝放下碗出去散步,肚子里腾出空隙来,再回来把锅里剩下的麻食消灭掉。我特别喜欢做饭,凡是吃过的东西都能照着样做出来,当然也有失手的时候。油焖茄子就是我做过最失败的一次。过了油的茄子被我一炒更油了,腻得我们几天都不想吃饭。不过我倒是钻研出一道酸菜鱼的拿手好菜,同事每次来家里吃,都会真真假假地夸赞半天,让我飘飘然无比自豪。
结婚后我搬离了鲁家村,后来每次路过那里,都会不由自主地进村子里转一转,看着越来越多的商贩从村子里排到了大马路边上,更加怀念之前村子的清静和寡淡。然而,对于我居住过的63号,却没有勇气走进去多看一眼,我怕之前居住的种种欢乐,会不经意刺痛我的内心。
城中村改造的时候,鲁家村彻底消失了,然而睡梦中我时常见到村子的旧貌,感受自己仍在推开锁着铁链子的大门,仍在楼道里追逐着妮妮的脚步,当我伸出手拉她的衣襟时,会发现这只是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