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长大了
对于西安,我一直是个过客。
小时候,爸爸到西安出差,常常会带上我。记得有一回又来西安,早上我和爸爸去打水,我说灌煎水灌煎水了。旁边一个人笑了,煎水是我们那里的说法,西安人叫开水。虽然我们县离西安只有七十多公里,但是,很多话是不一样的。
每次去西安似乎都是那么的不容易。早早计划,早早起床,乡上到西安每天只有一趟班车,赶不上就得去镇上等从宝鸡到西安的过路车,有座位是例外,没有座位才是正常。对我们来说,只要能挤进去,不被车门夹住,就是幸运。摇摇晃晃,印象中,一到西安,天就黑了。
我一直盼望将来能到西安上学、工作,成为有西安身份证的人,可以说普通话。高中时,新出的《西安市民手册》是我经常翻看的一本书,我对公交线路的熟悉,可能要胜过住在西安城里的很多人。西稍门到小寨有多少站,我可以按顺序从头到尾背下来。
大学是在南京上的,毕业后到北京工作。我住在这两个城市的时间已远远超过在西安居住的日子,但是,我总觉得西安才是我的根,而别的地方只是我生长出的树杈和叶子。看球赛,我会为陕西队加油,为此屡屡受到妻子的批评,她说你吃北京的,喝北京的,还娶北京的媳妇,北京和陕西比赛,你都盼北京输,真是一条白眼狼!我哈哈大笑,王顾左右而言他。我爱吃西安的各种面食,百吃不厌。朋友聚会,我也喜欢说家乡话,觉得用家乡话交流才畅快,而我小时候,是那么的想说普通话。
这些年,我回西安的次数越来越少,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住在酒店里或者与朋友聚会,我常常想,我是在西安吗?
西安变了,变得我不认识了。
前些年,似乎一说西安的发展,就是南门外的长安城堡大酒店,而现在,画面上的很多建筑,让我产生好奇,这真是在西安拍的吗?不会搞错吧?我问在西安生活的家人和朋友,他们说这个地方,就是几年前,我们曾经坐车经过或者骑自行车去的某某村。我确确实实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有时候是和单位的同事一起出差到西安。他们知道我是西安人,就让我介绍某个地方的情况,我经常卡壳,我不知道后来是怎么发展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同事因此嘲笑我,他们说你是西安人,居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是假西安人吧?
但是,在他们面前,我投入地唱薛保勤先生作词的世园会主题歌《送你一个长安》,“一城文化,半城神仙”。我说西安人看上去很冷,但是,真喜欢你,和你打成一片,你就会发现他内心的炽热,对朋友的忠诚和信用。他们笑了,我分明看到他们对西安这座城以及这座城里的人的羡慕。
我一直有个心愿,再坐坐从钟楼到国棉五厂的公交车,回忆回忆小时候的情景。前年夏天,偶尔从纺织城经过,看到的只有变化,连以前的影子都找不到了。我们曾经居住过的白家口,如果不是那条铁轨在,我也认不出来。庄稼地没有了,换来的是一幢幢现代化的高楼和有序的新城,在平房门口喜欢晒太阳的大叔大妈,也早搬进楼房里了吧。而我的老家周至县,也有了小城市的模样。住在那里,似乎和在西安没有太大的区别。
朋友见面,会时不时回忆我们小时候在西安的那些人和事。虽然也有怅然若失的感觉,但更多的还是高兴,就像孩子一样,必须成长,不成长是不可能的。
我们都喜欢长大了的西安。希望她长得更健壮一点,长得更好看一点,长得再大,她还是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