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天栽一棵树

那年，一个莺飞草长的季节，我带学生去郊外踏春。春风化雨，万物滋长，大地上的生机和绿意令学生们游兴高涨。

路边有几个民工在栽树。他们用铁铲和铁锄挖坑，填上肥泥，把小树苗栽上去、浇水……学生们从旁边经过，对民工的植树活动既不好奇，也不关心，跟看见他们在城市里掘地、通下水道、搬沙、拆房一样，几乎视而不见。我心里有点失望。在集中休息的间隙，我问他们：“谁曾亲手栽过树？”他们都摇头。过了一会，有一个同学说：“我在花盆里栽过一棵石榴树！”另一个说：“我在花盆里播过玫瑰和月季种子！”还有一个说：“我在花盆里种过番茄和白菜……”我说：“这些都不算！”

亲手种一棵树，不是种在自家庭院或走廊里，而是种在大路旁、山坡上、池塘边、荒地里，这棵树不一定长有美丽的花、结出可口的果实，只要它能长出一树的绿叶；种下之后，你不是它的主人，不必在树上挂上一块牌匾，上面写着“×××认种”；它生了根，枝叶壮了，你无需定期浇水，施肥，就让它独自面对风霜雪雨，在春秋岁月里抽蘖拔节，开花结果；你甚至可以忘记了你种了它，你忘记了它的时候，它就完全属于大自然了……

“种一棵树，然后让它归于大自然！”学生们听了，似有所悟。

我又补充说：“如果你从没亲手种过一棵树，那将是人生中的一大遗憾，就跟你一辈子都没有去过首都北京、没有看过雪、没有看过大海、没有回过故居一样……”

在我的故乡，我少年时栽下的桉树苗，已经长成参天大树。走上前去，我拥抱它一下，抚摸着树皮，望着密密集集的枝杈和叶子，心中油然泛起一种清爽、明朗的感觉。

我还依稀记得，那一个春天，种下桉树苗的荒地上长有狗尾草、酢酱草和蒲公英，春雨刚过，土壤潮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