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地方的营养
一只鸡蛋,有人体必需的8种氨基酸。一个地方的山川、河流、气候和土壤,有一群人生长和居住所需要的营养……
一个地方的营养,并不是一桌山珍野味、生猛海鲜。有时候,是这个地方的大饼、油条。一个地方的营养,可以是看得见,或看不见的,至少可以触摸。
这个地方的营养,可能是它的护城河。我觉得用护城河的水,放些许文化味精,泡一碗味道鲜美的纯汤。
那些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夏天碧绿的树叶,是可以用榨汁机,提取出色泽稠厚的果浆。虽然,从没有人喝过梧桐树叶子榨出的汁液,但在夏天,走在大树下,就觉得树是这座城市的营养,赏心悦目,怡情养性。
生活在一个地方的人,当然需要营养。某年夏天,我到新安江边的小城,大热天,江上升起雾,像沙(我觉得沙比纱还要确切),四处移散,白沙过江,水汽沁凉。许多人在江边汰衣,乘凉。一条青碧碧的江,当年徽州商人带着茶叶闯世界经过的地方,是这座小城做饭煲汤的活水。
再说,一只鸡蛋,有人体必需的8种氨基酸。一个地方的山川、河流、气候和土壤,有一群人生长和居住所需要的营养。
每个城市的草木深处,总有几位乡贤,那些孤寂与不俗的灵魂,融化在城市里。这中间,哪怕相隔几十年、数个世纪。那些平凡或出众的起步,或多或少,留着某些你不易察觉的痕迹。
还有戏剧。咿咿呀呀的乡土哼唱,人们听得如痴如醉。比如,昆曲,唱腔华丽、念白儒雅、水袖婉转,是适宜在水边上演的。倘若没有《牡丹亭》,江南园林少了韵味。
一个地方的营养,不仅仅局限肠胃,也可能来自于呼吸顺畅与肌肤妥贴。
在我的生活中,那只外焦里嫩、油酥诱人的大炉烧饼,我啃了几十年,我的脾性中,或许有它潜移默化的影响。一个天光熹微的早晨,我在这个小城的某个烧饼店,等候一只即将出炉的烧饼,它是这个城市清晨最亲切的体温。我看到一个在外地工作的中年男人,在即将离开家乡时,一气带回了50只大炉烧饼。
一个人在自己的地方生活,如果觉得自己缺少营养,就往有营养的地方跑。这些人用口袋里的钱,去买别处的营养,花钱去旅行,呼吸那里空气中的负氧离子——这是旅行,所能带给人们的营养。
年少时,我经常去扬州,觉得那里有我需要的文学营养。后来,我特别着迷徽州的老宅子,我着迷老宅子,是那些老宅子里曾住过的人,以及他们一生的风花雪月。
去多了,可以慢下来,像一棵会走动的树,静静吸收它的营养。有些营养是一时看不到的,我把它带回去,慢慢留存于血液和肠胃中,融进骨骼里代谢生长。
一个地方不能没有营养。食物的营养是养胃的,精神的营养是养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