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霞

烟霞是一个村庄，在昭陵脚下。多年前就有朋友相约要与我一同去看梨花，都因种种事由未能成行。但我却记住烟霞两个字，为了让记忆更加深刻，我还特意将两个字记在一个本子上，想着能有一天，烟霞会变成我一幅画的名字。

这一天真的要去烟霞了。我一路都在想，等到了那里一定先把自己藏在烟霞里，让花枝包裹着，只留头顶上的天空深呼吸，倾听花开的声音。没过多久，车子左转朝西行驶，映入眼前的却是一片开阔的水面，岸上早有烟霞的朋友在等候，叫来小游船便顺水面而上。一阵阵冷飕飕的风直往身子里钻，不管怎么裹紧衣服还是挡不住冷风侵袭。大家都聚在船的一头晒太阳，望着两岸绵延起伏如雪片的梨花，树下有妇女在点种，有老汉蹲在地上吸烟，朋友说这就是烟霞。一会儿到前方上岸欣赏烟霞梨花，品尝农家饭菜。这就到烟霞啦，我问着自己。是我把唐诗的想象带到烟霞了吧。在另一个地方我提醒自己，这不是诗，是烟霞。一个在生活和艺术之间落地开花的家园。

从烟霞回来已接近清明，清明是人对亲人的怀念，也是感伤情绪的释放，这是祖先留的传统，留的千年记忆，我得约上家里人去给父亲上坟。到了父亲墓前插上鲜花，摆好酒饭，点燃香火，一边烧着纸钱纸衣一边给父亲说：“不要老怕花钱，不要老想着节约，该花的钱就花，也给你的父母带上，再有余钱，就去做慈善接济更多需要帮助的人。这是你一贯教导我们的，也是你父母教导你的。”

其实在年前收拾父亲的大量遗作时，我又一次被感染了，我在父亲的画里看到生命的激情，那是艺术情感支撑的精神力量，这种力量一直伴随我成长。

人生最珍贵的记忆大都是在艰难的日子里浓缩而成的，记忆与青春有关。记得那天与朋友小聚，他讲自己的母亲在去世前数天，他趴在床前问母亲最想吃什么，“荠荠菜饺子。”母亲说后，他骑上自行车出去挖回来一大堆的荠荠菜，包好饺子给母亲吃，三天后，母亲离开人世。话说到此，聚会的现场戛然宁静，大约有三五秒，空气凝固了，这时我侧过头望着身旁的他，正巧两个人目光相遇。我端起酒杯敬他，我说，这是生命的记忆。

老人对野菜的记忆是对大地和根的情意，野菜就是传播这些记忆的种子，人的记忆与生命有关，与生存和生活有关，自古历史上许多故事没有文字记载，有的只是口口相传留下来的，这是人生的故事，也是艺术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