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

烟花不是烟的花，而是化成烟的花。

长沙湘江边上以往每个周六都会放烟花，只是为了节约和环保吧，从今年开始就只放到十月，来年五月后每周六再开始燃放。虽然有些可惜，但是也好，心中怀有期待和盼望，也好，湘江的夜空不要太寂寞。

这是我第一次在新年之外的岁月里看到成片的烟火，与新年的感觉是不相同的，那时更多想自己的事，想着关于我的旧年和新年的事，可现在我想了更多关于烟花的事。

烟花点亮人群与人群的惊呼，也点亮了夜空和江水，只是烟花为什么要开呢？

迎春花开放，漫野金黄，铺好春天舞蹈的地毯。荷花开放，是为了夏日池塘最美的笑靥。秋菊开放，扮演降温的落霜。腊梅开放，是为在雪中轻声歌唱。她们都是大自然信里的文字，各自携带着自然的秘密惬意栖居，为了深深浅浅的扎根和高高低低的抬头——太阳是多么亲切啊。蝴蝶拜访过她们的兄弟姐妹，她们可以世世代代站在一个地方，也可以被风轻轻带走，为醒来的地方起个美丽的名字。

可是烟花为什么要开呢？为了庆祝人们的喜悦，为了迎接人们的盛典，为了烘托热烈的氛围？没有什么是为了自己的吗？励志者说她们燃尽自己只为夜空中美丽的一瞬，这样的生命足矣；务实者说烟火制造于人使用于人本是常情；浪漫者说她们为了装点夜空，渲染江水；悲观者说她们是悲怆的弃世者……每个事物都是这样，拥有千万个不同的侧面，随意选取角度便可阐述理由见解。可是烟花本人呢，她的双眼也看见过星星和月亮，她在被制造的时候是否知道自己将来会成为什么呢，她无从得知也无从做出选择。在被强大的冲力顶向夜空时她也只看到了同伴的模样，她发现自己离月亮好远，她看见地面上人群惊喜的表情，她路过了一两盏孔明灯然后看着它们缓缓上升她却在急速下落，她会不会想在空中多逗留一会儿，可她竟然连翅膀都没有，她的光亮消失了，夜色纷纷跑来像黑色冰冷的潮水淹没她，她也没有鳍和尾巴而无法游动，她几乎要被自己呛到了，她的同伴们也在四周混乱的沉浮，烟花的集体壮观过后，留下烟雾的集体混乱。烟花凋谢为烟，风一吹，无非是为被月亮清冷的村庄，增添了炊烟的味道……

我也总为烟火的美丽而惊叹，但却为烟花的身世而叹息。她美丽而短暂，但可惜她只能察觉到自己的短暂。烟花的壮观是集体的宏大，寂寞却是烟花自己的独白。

人群看多了烟花会腻烦，会耳鸣，会在对比中忽视渺小单调的，可每一朵烟花都认真演出了一生。人群与其说在看烟花不如说在看自己的心事，烟花是各色灯光，映照出的总是相同的心事。人群因烟花的绽放团聚，在烟花凋谢时分离，人们曾坐在同一个河边的同一个栏杆上仰望一样的烟花，可离开时依然不认识彼此，也没有意识到彼此眼中曾经有过共同的烟火。

人群在睡梦里很少忆起烟花，烟花的梦里也很少梦见自己。或许烟花来生会成为地上看烟花的人群，观赏别人的渺小和脆弱时，会忘记自己也是如此，在别人的故事里增添了太多自己的故事，所以，我愿认真陪伴烟花的每一次绽放，花儿很美，烟也很美，那不是魔术消散的时间，我不会离去，而是会驻足看她们安静找寻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