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妈妈”的眼泪

“妈妈，求求你，你就实话实说告诉我圣诞老人是不是你假装的？”来来一边坐在床沿泡着脚一边扭头问我。来来是我女儿，快8岁了。这个问题自打去年圣诞节以来，她便经常地提起。

“那怎么可能呢？我这么抠门儿的，怎么可能给你买那么贵的悠悠球呢？”

“那你跟我说，圣诞老人是怎么把全世界小朋友的礼物都准时送到的？他穿一件红棉袄能跑遍全球吗？他究竟是怎么把礼物放进咱们家的？是你给他开门的吗？”

我一时竟无语了。

“妈妈，你就告诉我到底是不是你假装的？”她近乎哀求，眼眶泛红。

“嗯，是的，每年的圣诞礼物都是我替圣诞老人给你准备的。”我，真的，再也编不下去了。

“妈妈，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以前我问你的时候你都说根本不是这回事儿？你骗我的时候就没想过我会问你吗？”来来哭了起来，泪珠像黄豆那么大，一颗颗滚下来。

“这不能算是骗呀，对不对？我想到你迟早会问我的，但是没想到这么快。我以为你知道答案会感动……”

“妈妈，我都哭成这样了，你看我这是感动吗？我伤心死了！你觉得我表现好想送我一个礼物，你就直接送，干嘛要冒充圣诞老人，干嘛要曲里拐弯？”

突然，一种奇怪的感觉袭来——我错了！

“妈妈，你是怎么想起来要冒充圣诞老人的？”

第一次告诉孩子圣诞老人送礼物，可能只是一个很不经意的偶然。她记住了，只要表现好，就能收到一个神秘礼物。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来来的确乖了很多，记得她经常会说，圣诞老人有个小本子，会在窗户外面观察每个孩子，如果谁表现好，圣诞老人就会给他画个对勾，谁的对勾多，谁就能得到礼物。第一次向圣诞老人许的愿是希望得到一个很小的蓝色海豚毛绒玩具，但是她却不确定自己够不够好，能不能得到礼物。圣诞节那天，一睁开眼睛，来来就在自己的小床上发现了蓝色小海豚。我一直记得她当时的模样，戴着会亮灯的牛角发箍，把小海豚搂得紧紧的，她的满足，不仅来自于礼物，更来自于一种感觉——我够好！

接下来的四个圣诞节，我们家都经历着翻检愿望清单、给圣诞老人写信、惴惴不安的等待，直到平安夜“圣诞妈妈”在来来睡着后包装偷偷准备好的礼物，第二天一大早找礼物拆礼物。后来的几年，来来会问，圣诞老人究竟是怎么进到我们家的之类的问题。去年圣诞节，来来想要一个悠悠球，还希望能收到圣诞老人的回信。“圣诞妈妈”是万能的，我在某宝上买到了她要的悠悠球，以圣诞老人的口气写了回信，一切都妥妥的，好极了！如我所愿，来来欢喜得不得了，上学的路上一直在玩悠悠球，说下一年圣诞节希望能收到圣诞老人的自拍照，还说北极的打印机质量好，圣诞老人的信打印出来非常漂亮！

我所不知道的后续情况是，她去了学校，跟同桌讲自己收到了圣诞礼物和圣诞老人的信，那小子说这一切肯定是假的，绝对是你爸爸妈妈假装的。然后他们就策划了一些办法来搞清真相，用来来的话说，就是“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她借着玩游戏的时间偷偷翻看了我的手机，查看了我和她爸爸的聊天记录，在柜子翻出了没有用完的包装纸……我五年前开始当“圣诞妈妈”自导自演“温情剧”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最后会演变成一出“悬疑剧”……

“只有真正爱孩子的妈妈才会想办法给孩子制造惊喜，你不觉得吗？”

“你爱我，我知道。可是，你根本不懂我！我是一个追求真相的人，你却一直在骗我！”

来来哭着说我不懂她，我突然觉得有那么一点难过，也有一些自责。难道，一直以来，我都是用我自以为是的方式来表达对她的爱，而不是用她喜欢的方式来爱她？也许，我和孩子，从来都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我跟来来说，等她以后做妈妈了或许就能理解我了，或许她也会像我这样演一演“圣诞妈妈”的角色。

临睡前，我问来来，今年还要圣诞礼物吗？

她恶狠狠地说，“当然要，我要个别墅！你这个大骗子！”

几天后，来来说，有没有圣诞老人对她来说真的很重要，因为她已经准备好要许一个很重要的愿望让圣诞老人帮她实现，这个愿望就是——希望妈妈能长生不老，永远不离开她。可是，她再也不能许了……

这下，轮到我这个连任五年的“圣诞妈妈”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