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孔明 访隆中
我迟到了1800年,前来造访。作为一名新闻记者,我没有罗列采访提纲,并不需要他人纵横捭阖以作答。只是想到孔明先生曾经“上山下乡”插队落户的庄上看看,讨一杯高香茶解解渴,下下孔明棋解解乏,抑或追逐孔明灯醒醒酒。假如条件和时间许可的话,我将从孔明开凿的六角井自取一些小样,让老学究们测试一下,看这里是不是三国文化的源头。
隆中的山风很是热情地迎上来,给了我一个狂野的拥抱。先生不在,童子也休假去了。我并没觉得意外。当年“两耳垂肩、双手过膝”有着帝王相的人物前来,头两回,先生不是也没有露个脸、照个面?
“月照玻璃缺,水涵玉玦得。”半月溪里蛰伏着一条水蛇,修炼了10年,便成了卧龙。大凡是龙都不会满足于一条浅溪、一个深潭,是龙总会拥有滔滔大海,是金子总会闪闪发光。只是太阳还没有照来之前,自己首先得是块金子。诸葛亮,字孔明,在古隆中亮着、明着,只是太阳有些姗姗来迟。
草长莺飞时节,和前两次一样,哥仨还是意见不统一,态度不相同,踏着积雪上路。礼贤下士的刘玄德拱立阶下两个多钟头,一直等到孔明醒来。打个呵欠伸个懒腰也便罢了,还吟诵了几句打油诗抑或是先锋诗,谱是摆得够足的了。半晌后,孔明头戴纶巾,身披鹤氅,方才出来接客。
谈话的内容过早解密,地球人全知道,记历史的陈寿、写小说的罗贯中、电视剧总导演王扶林都作了详述。曹操、孙权、刘备、董卓、袁绍、刘璋、刘表、张鲁,以及那个失势凤凰不及落汤鸡的汉献帝,孔明都逐一把了脉,分析了这一干人等的生存环境,分别做了一个脑CT和心电图。谁占天时,谁得地利,哪个独居人和,也都说得有根有据、有板有眼。说着说着,还挂起了西川五十四州的地图,素描起上述帝王将相嘴巴的朝向以及胃口的大小。也不知孔明是打哪儿弄来的情报?茅庐之内,足不出户,已经用一羽鹅毛把天下的蛋糕划成了三份。孔明的智慧火花,使得皇叔心头的油灯越捻越亮。
隆中对,应该是三国鼎立的卷首语;隆中对,以汉景帝玄孙中山靖王之后自诩的刘皇叔以一个“善”字做评语,自然也少不得竖起大拇指之类的造型;隆中对,为打草鞋的个体工商户膨胀野心打了一剂强心针。隆中,也便这样不经意地亮相中国历史的前台,其布景自然是雪后初霁、旭日高照。
太阳只迟到了一小会儿,金子等来了发光的时刻。一个求贤若渴三邀贤士,一个满腹经纶急需买家。关于官阶、月薪、职责以及家属是否随军这些,都没有放到八仙桌面上来讨论。相互都不讲究,席地而坐,将就着在草庐里草草地拍板成交!对于这一过程,草庐亭、三顾堂,以及刘皇叔拴过马的柏树都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从此,18根鹅毛的扇子,指点着丈八蛇矛、青龙偃月刀所向披靡。
孔明不是出色的庄园主,却是一位杰出的中药师。为乱纷纷的世道开具处方用药,心甘情愿地把自己作为一付药引子搭进去。
其实,前辈罗贯中也没探身前来这幽僻之处,做一次“接地气”的现场采访。“松篁交翠”,倒是一点不假。而“猿鹤相亲”,估计是揣度臆测。当然,这一点笔误,也不影响来自五湖四海甚至远道而来肤色各异的人们瞻仰智慧之星。驴友们都使劲捏着钢笔的吸管,试图从这里汲取一点黑墨水。
“深五丈,广五尺”的葛井还在,梁父岩、抱膝石还在,乐山、隆中山还在,石头不会枯,不会烂。如今,老龙洞依旧细水潺潺,躬耕田一茬茬地绿着,绣球花一树怒放。在山涧、坡道,夹杂着西南官话的喜鹊叽叽喳喳,红豆杉、大叶榉、常春油麻藤恣意生长着。
“外揽山水之秀,内得人文之胜”。我穿行隆中,循着孔明的脚印和犁铧翻耕的自留地,研读三国历史的封面。我觉得已经无需旁征博引,再行探究三国文化的源头究竟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