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的微笑
列车在西北的一个小站停靠两分钟。
最后上车的是一对中年夫妇。男人胡子拉茬,古铜色的脸膛放着油光,袒露的胸脯凸现出一块块发达的肌肉。女人黝黑,头胖,腰粗,脚大,上不了厅堂,但绝对上得了农场。
列车启动了。远处是连绵不断的山峦,光秃秃的;近处是干涸的小河,河边横着一排排低矮的农房。
中年夫妇买的是站票。男人一屁股坐在车厢的行道中,占去了一大半。女人手提十个烧饼,背靠在一个小姑娘的面前。也许是女人的汗味太重,小姑娘一直捂着鼻子。
列车继续西行。男人的两只眼开始打架,终于熬不过,倒在行道中,打着呼噜,死猪一样地睡去。旁边的一位90后的小帅哥直摇头。女人背靠的屁股一寸一寸地侵占,可怜的小姑娘只好一让再让,最后成了一个小刺猬。
中午时分,旅客们纷纷进餐。小姑娘吃着面包,喝着牛奶。女人舔着干裂的嘴唇,瞧瞧烧饼,看看熟睡的男人。最后,闭上眼睛,带着饥肠,睡去了。
“哎哟!”男人一声尖叫,惊醒了女人。女人像虾似的跳了起来,揉着眼问男人:“啥事哟!”男人说:“谁个在我的脑壳上砍了一刀哟!”女人嘿嘿地笑了:“白日做恶梦哟!”众人偷偷地笑。原来是一个旅客去方便,一只脚无意地碰上了男人的脑壳。
“孩子他妈,烧饼呢!”男人醒来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吃。
“吃,就知道吃。”女人将一个烧饼一分为二,自己一半,另一半递给男人。
男人一口咬下去,半个烧饼只剩下一个小不点。见男人干裂嘴唇的周围泛着烧饼沫,90后小帅哥动了侧隐之心,递给男人一瓶可口可乐。
女人也低头咬烧饼,慢咽细嚼。小姑娘很慷慨,递给女人一包榨菜。
男人不再大口咬烧饼,每咬一小口,便猛喝一口可口可乐,然后慢慢地往下吸,发出滋滋的声音,那种享受,绝不亚于美酒琼浆。
女人每咬一口烧饼,便咬一根榨菜。女人吃完榨菜,还不忘将包装袋上的咸辣味儿,舔了又舔,半天还舍不得扔去。
见男人一脸满足,90后小帅哥忍不住问道:“大叔,你与阿姨是探亲还是访友?”
“娃儿刚刚考上了大学。这不,农活刚做完,我们想在西部大开发中为娃儿赚点学费。”男人古铜色的脸上洋溢着得意。
“阿姨,西部可是远地方苦地方哟!”小姑娘吐吐舌头。
“我们去吃苦,就是为了我们的娃儿以后不再吃苦。”女人平静地说,但显得很自豪。
车厢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众人异样的眼光也变得柔和了,男人和女人一下子成了大家关注的中心。
面对众人的掌声,男人和女人什么也没说,只是报以微笑,浅浅的微笑。
烈日中,列车冒着浓烟,以每小时135公里的速度,继续向西北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