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样故乡
走进黄梅就走进了黄梅戏故乡。无论你身在城镇,还是人到乡村,少不了有一曲黄梅调撩动你的心旌,牵动你的心魂。黄梅戏故乡属于艺术,一年四季,四时八节,必有乡戏助兴。若逢婚丧嫁娶、添丁进口,做屋上梁等红白喜事,更要请台戏班贺庆。流风所及,上至县长下至平头百姓,无一不能即兴表演一段。客人造访,说唱几句乐乐,真的就口念锣鼓,乙冬乙冬乙匡冬冬冬匡匡唱起:“我家住在大桥头,名字叫做……”那浓香扑面的乡情,那荡气回肠的唱腔,叫人一听倾心,再听动情。
走进黄梅,就走进了江北水乡。金秋时节,泛舟源湖,在桨棹激起的吱扭声中,我们仿佛把摸到了源湖富庶自在的脉息。日幕时分,夕照已近,远山近水一派清明,这清明因了夕照的掺杂而金光道道,银花朵朵,绚烂无比。桨棹的激水声中,下新镇的石板拱桥远去了,方言重极的吆喝亦不再,眺望远处,白茫茫的源湖水,托起一方方养蟹的栅栏,也托起富裕的渔人忽高忽低的黄梅调。
谁家的弦乐顺水飘散,是渔歌唱晚的缠绵,还是水乡氤氲迷漫的诗情?朦胧恍惚中,竟不知身处水乡还是梦乡。
走进水乡也就走进了艺术画廊。谁家的青年女子临窗而坐,一根绣花针勤勉地走在家纺的粗蓝布上,走出一个个小巧的十家,走出主花和填花构筑的龟寿图、八仙过海图,它们把古老的故事鲜采在眼前,青郁欲滴,生机无限。这乡野的一茎芳草代代传承,代代精进,一旦流入异乡,就艳压群芳,倾国倾城,巴拿马国际博览会上,它捧得金奖,共和国成立后,它又被选入人民大会堂,如今,当黄梅戏与黄梅桃花双双入列非物质文化遗产,那些已故的为黄梅民间艺术魂牵梦绕的艺术家们,该泪湿衣衫含笑九泉。
抖一抖岁月的烟云,国人仰望了一种高度,是黄梅戏和黄梅挑花构筑的艺术高度,光华夺目,瑰丽无比;拂一拂乡野的风尘,多少人在心灵的叩拜中神往这方神奇的土地,热血沸腾,泪雨纷纷。
踏着清风,南北朝时期伟大的诗人鲍照飘然而来,一曲《河清颂》如陈年醇香醉倒天下人。义庆王一读再读,竟然手舞足蹈涕泪交流。但是,叫人扼腕长叹的是,这位旷世才子最终倒在兵家挑起的血海肉山中,暴尸黄梅乡野。
千年的清风何曾吹灭文学的信念,在黄梅县城,至今保留鲍公墓。它引来文人骚客的拜谒,也留下佳作名句一行行。“芜城赋笔迥超群,六代才华付暮云”。清人张维屏三叩九拜,一把滚烫的热泪祭在鲍公墓前。“文藻千言辞学拙,烟花六代梦成尘。诗人自昔多穷厄,说与临风吊古人”。趟过萋萋野草,民国年间文人熊竹生步履跄然直奔鲍公墓寝,乱纷纷的泪光中,把一腔哀思哭向故人。
岁月的风乱纷纷吹拂,流传下来的就是历史,历史与历史的区别在于,一种记载在册页上,而另一种则成为口碑。
距今一个世纪有余的日子,黄梅县护城河边降生了一个新生命,谁也不会想到,他的作品影响了一代又一代文学青年。他就是废名。废名的散发乡土气息的小说、散文和诗歌形成了独特的风格,在中国文学史上颇具影响力,抗战期间,这位先后在北京大学、吉林大学执教的大作家,痛恨政府无能造成的“内忧外患”,毅然辞职回到故乡黄梅任教。
历史的册页在不经意间翻过。我们找不到时光从指缝中滑过的履痕,幸运的是,先生百年后的今天,我们读到了他的《芭茅》,读到了他的《菱荡》,芭茅开花的月夜,县城的护城河畔浮荡芭茅花的清香,那可是先生不散的灵魂在故乡守望。
黄梅的子孙,是托起故乡的翅膀。黄梅的儿女,是故乡永远的骄傲和荣光。
黄梅,佛教信众心灵的栖息之地,旅游者寻秘探幽的梦幻之乡。别样故乡,孕育了别样的人文环境。于是,我们的耳边有旋律声声,我们的肺腑有墨香阵阵,我们眼前有色泽的五彩缤纷。诗词之乡的锦言佳句,楹联之乡的神来之笔,武术之乡的岳家拳术,戏剧之乡的不朽篇目,在祖国的文艺百花园里艳彩绽放,精采纷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