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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画鼻烟壶的人

作者: 王丹枫2016/03/22现代散文

秋光浩荡,虫鸣幽幽,时有风吹幡动,书院的门前童声喧天,栖在古松上的几只喜鹊叽叽喳喳声都被湮没了。孩童们三五成群嬉闹,覆在篱笆上的喇叭花顶着露珠开了,这边下棋短兵相接的“战事”漫漶得一塌糊涂,那边“蛐蛐”叫声此起彼伏,一群人围观“促织之戏”鏖战正酣;还有两个憨厚敦实的顽童在玩摔跤,看阵势一时难较高下;几个幼童拿着布兜半蹲新泥短墙下,直勾勾地盯着几只翻飞的彩蝶;六七个幼童在玩捉迷藏,被布蒙住眼的孩童憨态可掬,一扑一个空,惹得其他几个捧腹大笑;檐前一群不怎么好动的孩子靠在栏杆上观战,还有几个小娃远眺朗空上一字排开的雁阵,远处的峰峦缥缈倚云、层林尽染……

这不是梦,这也不是散文,这是鼻烟壶上的一幅画,画的名字叫《百子图》,仅有题字落款。作画之人是高师傅,在口小如豆的五厘米高、六厘米宽水晶瓶内壁上,反手勾画出100个嬉戏玩耍的古装顽童,脸盘只有绿豆大小,却活灵活现,分布错落有致。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绝活”吧。

鼻烟壶,有个雅称,叫“内画壶”。内画匠人用特制的狼毫勾笔,伸入水晶壶中反向作画。这门技艺迄今已有200多年历史。在鼻烟近乎绝迹的当下,鼻烟壶堪称生活艺术的“活化石”。

造化弄人。如果专业课考试那天没有睡过头,高师傅很有希望考上中戏舞美系,那人生是不是另一番景象?事实上,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果,却有很多但是。但是,缪斯为他打开了内画这扇门,从弱冠之年一直画到了现在知天命的年纪,一帧帧莽莽远山、小桥流水、黄昏斜阳、虫鱼花鸟、执扇仕女皆在方寸之间百转千回。

浩浩阴阳移。教人怀念的,往往不是老时光,而是在老时光里不悲不喜不惊不扰。“现在,烟火气都太浓了,什么都是!”高师傅浅呷一口普洱,眉宇间现出一个“川”字,灯光在他古色古香的工作室里漫不经心流淌,时间仿佛被一场悄然落下的雪封住了。

有些记忆牢固得像石碑,一生都在。为张学良将军制作鼻烟壶,已是二十年前的事儿了,可现在每每提起,心中仍会掀起一丝震颤。少帅是民国最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物,先前对他一鳞半爪的了解多来自于影视剧。央视摄制组赴台湾采访张学良将军,准备送少帅而立之年戎装肖像鼻烟壶。怎样才能捕捉到时年权力达到顶峰的少帅英姿呢?手头没有任何资料,高师傅就跑国图找灵感。近半个月时间,他完全沉浸在少帅惊心动魄的倥偬岁月里,不得自拔,脑海中一个立体的少帅仿佛就在他眼前流转。

当央视摄制组将鼻烟壶送到少帅手中时,老人家反复摩挲就像在抚摸一段老时光,“稀罕物,我要珍藏起来。要是能会会这个手艺人就好了……”没想到事隔六年之后,高师傅在夏威夷邂逅年近百岁的张学良将军,老人握着他的手说:“后生可畏!没想到还能见到你,缘分啊!”他注意到将军说话时的神态,看上去像一棵幽静苍老的古树,逆着日光,周围不时凋零一两片落叶。没隔几年,将军就走了。高师傅再去夏威夷做文化交流时,老地方只有慌慌张张乱窜的风,无目的地在飘。

在内画行当,能画肖像的人少之又少。内画肖像绘制过程十分复杂,没有过硬的美术底子和造型本领,根本拿不下来。而高师傅恰恰精于肖像抓形,总能够捕捉到人物的精气神。在他的笔端,一个个人物就跟“活”的一样!

三十多年来,画了不下几百个人物,但最令高师傅念念不忘的还是绘制撒切尔夫人内画像。这是马来西亚政府的订单,准备作为英联邦首脑会议的珍贵礼品赠与女王。那时候北京市工艺美术厂还在,高师傅是内画组的骨干,在业内已小有名气,这次客人点名要他来画,一个月后交成品。

创作过程可谓一波三折,首先是构图,几易其稿,后来确定一面为撒切尔夫人半身像,一面为伦敦桥。紧接着,打稿又像拦路虎横在面前。传统的内画肖像都用淡墨打稿,工笔写意,水墨丹青,透过瓶壁呈现,精致得不得了。但夫人是白种人,用淡墨勾勒五官轮廓黑乎乎的,毫无美感。那时,他脑子里就像结了一层冰,怎么也化不开。后来,一只被打翻的彩墨盒给了他灵感,绚烂的颜料瞬间凝成一副油画,梦幻极了!“如果用彩墨打稿呢?”他试着勾勒了几笔,出奇地好。

但是,好事多磨。刚画了一半,高师傅突然病倒,在医院一躺就是八天,那是如坐针毡的190多个小时。看着交单期限日益逼近,病未痊愈,他就偷偷溜回工作间赶工。这是他画的最大一只内画壶,直径达30公分。最后,在交单当日的上午10点才收笔落款。还没来得及给作品拍照,厂领导已经将其火速送往首都机场,赶下午2点飞马来西亚的航班。后来听朋友说那只内画水晶壶被隆重地陈列在英国王室的一个大展柜里,彩墨画的恬淡里“夫人”难掩逼人的英气。

每一件内画壶都是纯手工制作。在工业标准吞噬传统手工的轰隆隆巨响中,需要用时间去打磨的手工艺人,显得尤为可贵。同大部分的手工活一样,内画费目力,为了让画中人逼真细腻,高师傅会将一面小镜子放在鼻烟壶下面,在台灯的照射下,镜子的反光让壶内的光线亮如白昼,如此,落笔更为精妙传神。最让内画匠人头疼的一件事,是一幅画了八九成的内画,因一处错笔,就导致前功尽弃。内画不能改,所以,每一笔,匠人们都是近乎凝神屏气画完。

身为内画京派第四代传人,高师傅工作之余也会卖力吆喝,推广内画技艺。一想到手艺后继无人,他的心中就飘起萧萧冷风。内画门槛高,没有工笔画根基打底,不练个三年五载,出不来。“以前在国营单位,当学徒起码有工资,不愁没饭吃。现在是市场经济,年轻人糊口都没着落,谁还学这个啊……”无奈像一道纵深的裂缝划开了高师傅那张苍老得教人心疼的脸。

北京鼻烟壶,现在画得好的就那么几个五十岁出头的老家伙了,约莫,还能再撑个几十春秋。那么,往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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