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读书也是串门
过年期间,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在老家的村子响个不停;喜庆、热闹总无微不至地眷顾每个生命;务工归来的年轻人干脆把桌椅搬到阳光下玩起麻将或扑克,嘻嘻哈哈的叫喊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的“串门”脚步在门前水泥路上留下一串串混杂声……年复一年,家乡人总热衷用这样异常热闹和无拘无束串门方式过年。而每年回老家过年,我给村里几位长辈拜年后便“躲进小楼成一统”,用读书这种隐身的方式去“串门”,竟然也感到热闹非凡、其乐融融。
说到过年期间的阅读,我就情不自禁地想起《东京梦华录》的作者孟元老,“目之曰《梦华录》……不以文饰者,盖欲上下通晓尔,观者幸详焉。绍兴丁卯岁除日,幽兰居士孟元老序。”公元1147年除夕,别人忙着过年,孟元老却在为自己新书作序。然而,孟元老的“不通世故”不仅成就了一册国学经典,也吸引着一代代人自发地跟着他到宋朝“串门”。我在这个春节就随他感受了北宋首都开封除夕的热闹:“至除日……是夜禁中爆竹山呼,声闻于外。士庶之家,围炉团坐,达旦不寐,谓之‘守岁’。”而北宋京城老百姓更是将大年初一全民狂欢推向高潮:“正月一日年节,开封府放关扑三日。士庶自早,互相庆贺,坊巷以食物、动使、果实、柴炭之类,歌叫关扑……马行、潘楼街等,皆结彩棚……车马交驰……”如此热闹繁华场面与孟元老独自潜心作序形成鲜明对比。也正是他过年期间的“孤独”,才使得我今天能轻松穿越到北宋京城“串门”。
清代名士沈三白也是一位非常喜欢“隐身串门”的人,他写的《浮生六记》虽然很薄,但读来却令人荡气回肠。他把自己的名字取名为“三白”是有深意的:一碟白萝卜、一碗白米饭、一撮盐。他对冬天、对节日生活的营造,总是充满一种自然生命蓬勃向上的气息,是一种暖色调、正能量,也极易让我缓缓走进了他“雪尽终南又放春,遥怜翠色对红尘”的世界。其实,古代许多文人传统节日期间不仅喜欢对酒当歌、描画春景,而且更爱用读书这种方式去串门。
当然,古人一直视读书为一大雅事。曾听过传说,古人于农历六月“晒书”,年尾(农历十二月)则“祭书”,即挑出藏书中的珍品,置于几案,供以鲜花醇酒,有的还点上香烛,再行叩拜之礼,口中念些“人吉书吉”、“书吉泽后”(意思是希望好书恩泽后代)之类的祝福语。“祭书”仪式一般还邀请好友前来,彼此品书披览、赋诗作画、唱和祝福、闹热一气。那么,为什么古人待书这般虔诚?
我想,古代知识分子一定发现了阅读的神奇和美妙。书虽然只运用了最简单的材料——文字,但却建构了最辉煌无限的大世界。每一部书都是一个时间隧道的入口,能让阅读者从一个世界走向另一个世界,无论那个世界是理论思辨的,还是风花雪月的;是风雅的唐宋诗词,还是健康的网络文学;无论是我国的明清小说,还是国外的经典名着。那里头有画、气味、声音、温度、质地,有各种情绪、各种思想、各种性格的人物,打开一本书,往往就像跨越时空到各种思维的作者家去隐身串门,不受时间约束地跟他们聊天。如此一来,亦自会在心中升起明媚的春天。
同时,我固执地认为,“阅读”的概念在如今的移动互联网时代虽然发生了变化,但其“隐身串门”的特性却始终不变。故而过年期间,对喜欢阅读的人而言,无论翻书还是点网,不仅是一次发现和探险之旅、一种延续文明的传承和绵延,一种对脑力劳动的尊重,更是一趟跨时空的结交诤友、增加文化素养、开阔视野的隐身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