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如果说故乡是一本厚重的书,老屋则是这本书里我最依恋的一页。无论我走多远,记忆时常在那里漫步。
老屋并不老,迄今有四十年历史。之所以称老屋,因为是我们兄弟姊妹最初的家。当地有个很响亮的名字叫九龙垸,山清水秀,老屋坐落在垸的入口处,面对池塘顺水又顺风。错落有致的石头墙怀抱出一个端庄的小庭院,迎门五级台阶迎来送往承载了多少脚步。砖石裂缝的地方还长有青苔,淡淡的绿色渲染出老屋浓郁的乡土气息。
院里种满了植物,泡桐、水杉、芭蕉、紫竹……那株樟树是我亲手植下,它的主枝曾惨遭大雪折断过,可还是倔犟地活了过来,不知它现在可还安好?是否长成了枝繁叶茂的大树?墙角处木槿花长得出奇的好,繁枝越过院墙,花开时多而艳,醒目的红招摇出小院的生气。
那时的夏夜小院更让人牵怀。几张竹床铺开,全家聚在一起纳凉,母亲就着月色搓洗我们刚换下的衣服,父亲听着收音机和母亲闲话家常。我休闲地躺着看天上的星星,享受那份“天街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的诗意。慈爱的外婆坐在我旁边轻摇扇子驱蚊,神情安恬。几只流萤飞过,眨巴眨巴着温软的亮光,晚风轻拂,树影婆娑,夜色沉醉。
房子大门两侧悬着长长的晒衣服竹篙,典型的乡村风貌。向阳的外墙上挂满了高粱穗、大蒜砣、丝瓜、葫芦、红辣椒壳等,一簇簇植物的来年种子成了农作物的展览标本。这也是父亲热爱土地的一枚枚勋章,他一手打理家里近十亩菜园,播种、锄草、挑粪、收割,起早摸黑地辛勤劳作。有时也叫我们打打下手,让我体验到劳动的辛苦和快乐。那时的时令果蔬布满了家里的餐桌,丰富着我们的胃,自给自足,绿色纯天然。
青砖布瓦,粉壁土基,老屋简单而朴实。外婆七十多岁了,还操持着一大家人的吃穿。转完灶台后,她就会坐在堂后屋的小房中忙起针线活,难得空闲唯一的爱好就是养鸡,不厌其烦。当看到我吃着她亲手制作的红烧童子鸡和清蒸老母鸡时那副狼吞虎咽的模样,“慢点,慢点还有!”微嗔几声,外婆满脸的皱纹都开了。一根火柴划过,松针滋滋燃烧,那是外婆又开始做饭了,炉膛里的火温暖起锅台袅袅烟雾,老屋便氤氲在香气里,多少年来,我还沉醉在这份香气里不能自拔。
外婆去世后,老屋被变卖,后来几易其主,其间我专门去看过一次,面目全非。再后来听说被拆除重建,老屋成了我梦里的一道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