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大雪
“小雪”未到,承德已下大雪,学校停课。且十多天前已下一场。恰那日冒雪参加一聚会,会场即餐厅,前面讲话的多,十二点半,才轮到我,我说:“2015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的时候来的要早些,要大些!为庆祝这场瑞雪,上菜吧、举杯吧!谢谢!”
遂被公认最受欢迎的发言。本来嘛,大雪天聚会,吃好喝好,目的就达到多一半,不在讲话多少。“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白居易那么大文人,天还没下雪或许还不下了呢,就烧红火炉邀友人喝新酒。何况塞北大雪漫天,此时说别的都没用,只有喝酒才令人痛快,说多了都是废话!
歌曲《我爱你,塞北的雪》,很温柔,很美,但作者显然不甚了解真正的塞北雪。塞北雪的本质,是血性男儿刚烈的自由博击,热情街舞的奔放宣泄,是将茫茫天地变成幻影无限的北国大戏。
这次是一口气先下了一天,平地雪深一尺有余,晚上转天还下。央视一次次播放了承德的雪景,更多的观众是看,我则亲临其境:雪在风中舞,风在雪中过,根本睁不开眼,哪里有什么飘洒与温柔!这还只是指在热河老城和避暑山庄内外,如果在围场、丰宁两县及坝上草原地带,就得用“可怕”二字来形容,风中夹雪在那里称“白毛风”,人遇见视线不超三、五米,此时切不可行。我一朋友当年在那插队,晚上归来,村子就在眼前,忽然骤起白毛风,不辨方位,他有经验,走走找了个土坑儿蜷身保存体温,一直窝到天亮,风停雪住,抬头看,原来就在自家房后。
大雪后的景致极美,美又美在避暑山庄。风雪稍稳,摄影人奔山庄,我也去,不照相,那日就逛清清冷冷的正宫区,在康熙三十六景第一景烟波致爽殿前驻足,就寻思了一件事:1860年冬天的雪一定很大。因为我小时候的雪就比现在大,再往前肯定更大。那一年,大清朝的咸丰皇帝在这里过冬。在此只前,只有乾隆为接见少数民族首领,曾在十一月由北京过来待了数日。真正在这住了整整一个冬天的,只有咸丰和他的后宫,包括后来的慈禧。这段往事人们太熟悉了,不用我言。我要说的是,避暑山庄,顾名思义是夏季住的好地方,冬天住这里,就受罪了,太冷。咸丰住在此殿西屋,床榻靠北墙,老百姓讲是“倒座”,见不到阳光,虽然有暖道和火盆,但在塞北漫长的冬季、寒冷的长夜,也是够受的。英法联军在当年十月离开京城,奕欣等人早就奏请皇上回京,可咸丰就是拖着不回。为什么?一国之君,名为“北狩”,实则逃难,很失脸面。况且这个皇帝也属于资质不够的皇帝,国家都弄到这份上,他还有心看戏取乐酒色逍遥。可以想象,喝了鹿血之后,在大雪满院的烟波致爽西屋,御敌无能的他却在床榻上施展雄风,一次次致爽后,寒气也就侵入他的身体。医书上说冬不能藏精,春来百病生。到了七月,他就折腾死了,才31岁。塞外的大雪,就送走了这么一位“不着调”的皇帝。
“不着调”是民间俚语,意指不干正事。古往今来,“不着调”的人不少。日前本地的主要领导被带走接受审查,那就是一个“不着调”的人,十八大后还不停手,终于把自己折腾进去了。
塞北的大雪可以掩盖许多痕迹,但塞北的大雪更考验人的心志。瞎折腾的人必受内伤,而内伤是最不好医治的。收大钱,爽,搞女人,爽,爽得不能再爽了,最终爽得浑身是病,心力焦竭,东窗事发,只能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