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
整日应付工作生活,难得有清闲时光,喝口茶当然不是难事,至于舒展腰身跷起腿来悠哉地品茶,距离我尚且遥远,品茶大概品的就是心境吧。
小时候,父亲总是起得很早,五六点就把炉子弄旺了,烧起开水来,直到把该灌的壶都灌满了,他再往炉子上烧一铝壶,一般等到水吱噜噜腾着热气的时候,一家人就都起床了。洗漱完毕,敞开大门,新的一天开始了,喝茶成为每天早上第一道功课。即便是在农活最繁忙的时候,这个习惯在我的家里多年也几乎雷打不动。我在家里排行老小,所以一直被安排做洗茶壶茶碗这些琐碎工作,当时这些程序是我强烈反感的,颇烦不说,还动辄招来指责。茶壶茶碗干净与否,端茶顺序是不是有长幼内外之分,用茶缸的时候是不是一只手就能完成,都成了家长看你是否勤快、客人判断这娃是否灵性的标准了。农村人虽然待客简单,但泡茶也饱含人情,常听说谁看不起谁了,谁把谁怠慢了,茶叶放的多了少了,端茶递水也成一把量人情的尺子了。我虽然懒些,可又舍不得喝茶听话把儿这场子,心里老大不情愿还是听从了调遣。我对门有个本家,按辈分算爷字辈的,种菜卖菜是个把式,在农村算能人,因而性格泥古,常不与人言语,但他和父亲年纪相仿,敬父亲是民办教师,所以常到门上喝茶。我旧时邻家的叔是木匠,手艺好所以心气也高,一起喝茶拉家常就爱揶揄本家爷几句,两人总是你来我往见不得又离不得,喝茶时候,本家爷说菜价年景市井趣闻,邻居叔说量木打柜十里八乡人情长短,父亲拉一手好板胡,话题离不了村里谁家娃学习认真谁的戏唱腔有味。观者有容,听者有味,一壶茶便把童年的岁月拉得长长的。
过年,朋友从远处带回来一些六安瓜片,我自己喝了些,挺好,就带回老家给父亲尝尝。他喝了说还可以,我就笑了,我知道他照顾我面子,在他看来真正的好茶叶,滋味应该就是花茶那样浓烈而醇苦的。茶的滋味何尝不是人生的滋味呢。一棵茶树,气合万象,得天地沧桑而汁含百味,和人的生命又何其相似。人说水能言而茶能语,也不知有没有这层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