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五月天
人这一辈子,生在哪里,究竟又会和哪里的土地生发感情,这的确是无法预料的事。
五月的风,正在田野上徐行,村庄依然安静。我沿着风居住的痕迹,试图寻找一个人隐藏在这片土地上的过去。已经记不清了,这是我第几次深入关山腹地,就因了它是女友挚爱的故乡,我便一次次风雨兼程:她乡即吾乡!
一条老黄狗,陪伴着我。听说要去田野了,它就很兴奋。它总是跑得很远,然后回头看我几眼,生怕我丢下它,独自走开。我对它使使眼色,告诉它担心是多余的。我只是想好好看一眼关山,就像我离开故乡以前,会打点行装,会与村庄告别。
斜升的太阳照耀着一望无际的麦田,泛着暖色的光。一阵阵风,吹散了白云,也让麦浪翻滚起来,我听到了麦穗与麦穗窃窃私语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又仿佛离我很远。麦子的子孙,世世代代就守候着这片黄土地,用一生喂养了爱吃面食的关中汉子。要不了多久,麦子就全黄了,粗犷豪放的渭北平原,是麦子理想的居所。
在麦子与麦子中间,有娇气的瓜藤生于塑料大棚。熏熏夏风,其内热浪滚滚。瓜藤顺势生长,匍匐在地上,瓜蔓之下,坐卧着一个个虎头虎脑的甜瓜。它们吸纳了阳气,散放着甜甜的味道。此时,正是甜瓜丰收的时节,整个关山街道,瓜农们忙于分拣,一车车甜瓜正从这里运销全国各地。
几株周身披刺的马刺草站在路边,凝视着麦田,旺长成一道特异的风景。紫红色的花冠,随风摆舞,引来蜂蝶无数。往往一个花盘上,同时逗留着蜜蜂和彩蝶,它们正辛勤地劳作着,面对镜头,熟视无睹。关山静谧,我无心惊扰。在陕南,我是没有见到过马刺草这种植被的,但蒲公英,两地都有,在田野里,在路旁,都随处可见。我小心的采下蒲公英的绒球,放在嘴边轻轻一吹,花籽儿就飞走了,连同着一颗心,也落在了这片土地上。
此时,正有农人在一片杏树林里采摘黄澄澄的杏果。他们不用爬树,不用钩镰,却借着木梯,用手小心采摘枝头的黄杏。关山的老农,是懂得敬畏土地的,想不到这些吼秦腔的“冷娃”,侍弄起庄稼和果木,却是如此心细,像抚养自己的子女。
许是闻到了杏子的香味,老黄狗不听使唤,撒欢朝杏树林跑去了。我不停地拍照,捕捉一切让我怀念的场景,仿佛我此刻置身的关山,就是记忆里的故乡。
摸一摸屋后的枣树,看一看柿树上结出的小柿子,我就能回到童年深处。只不过,我的童年里除了大巴山,没有平原;除了汉江流,没有渭河水。
得知黄家二姑娘回来了,带着她的男友,摘杏的老农,特意在树上挑选了熟好的杏,装了满满一草帽送到屋里,让我们尝尝鲜。吃着关山的杏子,就想着我也是一个关山人了。老黄狗坐在我对面,呆呆地看着我,它不会言语,要不然就会和我聊聊关山的故事。
风又吹起来,五月的关山,是一幅美丽的画卷。我从陕南一路辗转至此,终于得以落脚。爱情之花,就要开在画卷里了。
女友夺过手机,翻看我拍的照片。她惊讶,关山的原风景,在画面里竟是如此诗意!
这是我所看到的。我说,再过半个月,麦气就会充满村庄。布谷鸟叫的时候,咱就回到关山,一起收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