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是故乡浓
一转眼,离开家乡又快一年了。
坐了两个小时的汽车,再加十九个小时的火车,昏昏沉沉,似梦非醒。
一下火车,我就急急忙忙往火车站对面赶,以前的拉面店,改成了卖早点的。两个妇女正在锅边炸油条。
“有豆腐脑没有?”“卖完了。”
我有点小失望,一看手机,可不嘛,都半晌午了。
八宝粥只剩桶底,将够一碗,阿姨撒了一勺白糖。我买了两根瘦身油条,用篦盘盛着,找个靠里空位,唏哩呼噜吃起来。粥黏稠顺滑,像是勾了芡,熬到数了,豆米糊烂。
一边吃,一边想,刚才旁边鏊子摊上的威县驴肉火烧是个什么味呢?剖开火烧肚腹,夹进尖青椒和卤肉,咬上一口,滋滋冒油,该是很满足的吧?从来没吃过,也就不曾挂念。
要说人对食物的记忆,该是深藏在脑干底部,与情感密切相连。离开家乡,那些寻常吃食,遍寻不着,心中的失落和怅惘,用个文词来形容,就叫乡愁。
它是如此遥远,远隔千山;又是如此切近,还在口腔内回旋。
就说豆腐脑吧,南方叫作豆花,盛在秀气的小碗里,加白糖或蜂蜜,用小勺舀着吃。南甜北咸,东辣西酸,此言不谬。
说到主食,差异就更大了,南方吃米,北方吃面,互相以为对方吃不饱,怪可怜价的。
四姨每次见我回来,必包饺子,韭菜肉的或茴香肉的,个大不破,扎实顶饿。问我还有什么想吃的,我说只惦记着豆腐脑,引来一片笑声。
前段时间,小学同学群里,女同学贴出自制豆腐脑的图片。我问有韭菜花吗?要野的,最好是张果老后山坡上的。王军说,靠近内丘的山坡上都是。另外一位女同学说做了一罐,等我回来带走。还有什么比这更温暖的呢?还有什么恩物如此熨帖?
秋高气爽,柿子、核桃坠满枝头,老玉米还站在田里。我和爸爸骑自行车来到张果老山,在后山坡上发现大片的野韭菜。白花星星点点,连成一片,住在山洞里的仙人,守望着富庶的田园。
花要采将开未开的花骨朵儿,因其包裹浓郁香气,也不易溃烂。一茎一茎地掐,指甲都染绿了,自然如此慷慨,大地全为奉献。
秋老虎发威,大汗淋漓,我俩找个农户,走进石头屋,用水瓢从大瓮里舀上一瓢凉水,透心凉。等汗消了,踏步回程。
味是跟人连在一起的,童年记忆伴随一生,无论我们走到哪里,心头萦绕的家乡味,总是让我们想起远离的亲人。
这次清明回家,真是没有白回,一是为70年前牺牲在湖北麻城的我爷爷立了碑。大哥把爷爷的骨灰找回来了,安葬在奶奶左边。我爷爷叫王光聚,是邢台县太平村人,今年恰好是诞辰一百周年,又适逢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90周年。他作为二野六纵队十七旅四十九团的战士,随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为了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流血牺牲,创建了不朽的功勋。
离家70多年,爷爷终于回来了,他走时,我爸爸才十来岁,下面还有弟弟、妹妹,全靠奶奶拉扯大。奶奶又把我看大了。我们孙辈用家乡食物祭奠他,一慰他思乡之情。
二是,我在三哥楼下终于吃到了豆腐脑,加了韭菜花,大海碗盛着,铁勺伺候,十分过瘾!
大事和小事貌似不可相提并论,但英雄也是平凡人,也有家乡,不管走多远,总惦记着故土亲人。
家乡味牵着魂,味是故乡浓,人是故乡亲。所谓叶落归根,也许随着时间的更替,想法或许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