蝎子沟看红叶
寒露过后,如果你有机会从天空俯瞰蝎子沟,眼睛一准会被山色打亮,那一山山红绿斑驳,黄色错杂啊,又不是纯色的红绿黄。红有纯粹的红、微黄的红、斑斓的红;绿是深绿、苍绿、暗绿;黄呢?也分了个金黄、明黄、枯黄和灰黄。
这么多颜色加入进来,蝎子沟的各个山头一下子有了看头,好似普天里降下五彩锦绣,被山披在身上,迎风奔跑。山即便不动,也像在跑,连绵起伏的架势,动态的,简直是排山倒海的浪涌,纵横斜直无往不收、上下呼应豪情勃发,这气韵,跟怀素和尚的狂草书法,有得一比。嗯,有点恣肆的意味。
这里被称为八百里太行红叶最红的地方。
我早知道,蝎子沟那边,触处即山,即树,即花草。山连山,草接草,花随花,树木更是无际无涯。在无际无涯里,有清泉潺潺流,有白云悠悠飘,耳畔风声,大或小,都从很远的地方很久的时间里,赶来,永不停歇,吹过滔滔林海的绿,极目而蓝的天。
人到这里,越是在高处,越会感觉到天空的远。
10月19日,我随山荆诗社的诗人们,再次去蝎子沟,爬一座名叫跑马岭的小山。这正是红叶最好的时候。在山顶平坦的草甸子上,大家散坐,闲谈,摆poss照相,东逛西逛,闻近处红叶的药香,望远处山头的斑斓。看过红叶,女人们还在忙着拍照,老诗人们,则坐在一起探讨着什么。我想,这些离开喧嚣的人,谈得定是使灵魂安静的诗歌吧。
秋日里来到蝎子沟,即便不谈诗,人也自然诗意了,因为透明的隽逸感,如鸟翩翩。一下车,一上山,秋风是透明的寒,天空是透明的蓝,人也成了透明的简单。再复杂沉重的心绪,也会“被透明”的。
周围的天地原本纯净如斯,只剩色彩在无声地喧嚷。
春山明,秋山黯,细细比较蝎子沟的四季,深秋的斑斓五彩之间,到底是有点苍黯。这种情境,恰似人到中年斑斓的苍黯,春风里得意过,酷暑里蒸腾过,如今,人生的剧场不再喧哗,沉下来,慢下来,也静下来。这满山红叶也一样,好似和风里,起了红雪,燃着,凉凉地燃。
蝎子沟的红叶,有四五个种类,黄栌,柿叶,槭树,五角枫。这几样树,生长期不一样,红颜色便深浅不一。总得说来,大家都在克勤克俭地红着,并朝着更红的方向发展。
有共同的意愿,有一致的色彩,它们这样就联手行走在季节里,一树一树,一洼一洼,一坡一坡,好似在齐心复制奥运会开幕式上的团体操,虽没有悦耳的歌喉,但凝神敛色之际,便夺了人的心魄。
它是胜在气场。
我总觉得,在秋天看红叶,是雅事;跟诗人们远游看叶,更是雅,自己也沾染了一些雅意似的。他们的雅,不是表面的附庸,场面上的风雅,是在经受了生活的历练和熏染之后,灵魂的主动向美、向善,像那红叶,即便枝头一枚,采来,也装饰了人生的诗意,况是这蝎子沟的满坡满岭满山。
临近中午,下山路上,《尧乡诗词》的张自发先生,吟一联:半坡红叶暖秋山,请对上联。路焕京先生取眼前景,对之以“一对金蝶妒情侣”,旭波对之以“一茎黄花耀我眼”,桂君对之以“一片碧云迎远客”,还有对之于“几脉清泉唱岩隙”、“一片药香沁古道”。因队伍里五个女人五朵“花”,张先生即景对了个“五朵金花酿春意”。
这联里的人也好,景也好,都因蝎子沟而起,因蝎子沟红叶之行而发,所以,这也算得和着红叶酿制的一缕诗香。
归程,仍流连于那一坡坡的锦绣红叶,近处的路边也处处红着。下车再细看,一枚一枚,透亮嫣红,浸润着深秋的色泽。透过阳光,律诗般深邃,露水样纯净。深邃和纯净相连,便生成了山高水远的辽阔。
锦绣山峰,一浪一浪,排过心尖,把整个归程和心情铺得满满的,满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