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住广济寺

很多人说，广济寺风景好。夏天就想去了，没去成。一拖到秋天，想到南岳山上的枫叶红了，我便强烈的想要上广济寺。广济寺坐落在望日台下的一道谷中，站望日台上，可望日也可俯瞰广济寺。

南岳山上没有成片的枫树林，也没有成片的银杏树海，枫叶的红，银杏的黄，总不能给人视觉上的壮观。从南天门沿盘山公路往广济寺的路上，不曾感受一片秋的美丽。倒因为秋天的来临，无论多青翠的树木，都露出萧败的神色。红的或黄的，也有绿的叶子，随了山势的起伏，叠状出了一种经历太多风雨后的疲惫。连带着整个山谷，给人不寒而栗的萧瑟。

此番上南岳，怀揣了一些说不出的东西。用佛家的话来讲，背着一块石头上山。

广济寺好似建在一个风口上，晚上，没来由的就起了大风。大风起兮雾飞扬，三步之内，便已不见了。人在雾中，还是雾障人心，都已不重要。世人之中，有多少盲人会点烛？奔涌而来的思想，太过庞杂，庞杂到像雾一样，让我什么都看不到。于那飞扬的雾里，一切只靠造化来觉。

我很早就睡了，不知什么时候，看手机，凌晨2点左右，耳中传来清脆的溪水哗哗的声音。我好似就睡在溪涧边，溪水欢快地从我的身旁流过。起床往外看去，星光灿烂下，隐约可见，有溪水从窗下而过。第二天起床，我再寻声看去，其实，溪涧原来看不到。绕溪是茂密的修竹翠绿，掩盖得密不透影。溪水的声音，穿过竹林绿叶，洗净了清华一般，到了我耳中。

有溪涧一定会有古道。与曾国藩古道平行的一条山道，就是溯溪而上。黄庭古道上山时没溪水，到了麻姑仙境后，基本上溯溪了。往方广寺同样也是。有了这样一种经验性认知后，我决定沿广济寺前的溪水往下寻去。一寻，果然有一条古道，古道旁立有一块石碑，刻有“上祝融峰，下龙凤潭。”而此山道便是上南岳八条有名的古道之一：龙凤溪古道。

几年前我小住福严寺时，也曾沿溪涧下行，看着溪水汇入华严湖中，颇有一番感受。而今，再看到溪水欢快地流出大山，要往山下去，感受又完全不同。

上祝融峰顶的古道保护得很好，有石梯石凳，你要走累了，可坐下休息。溪水如刀一般，劈过了石头，石头一分为二，溪水便顺了一道如刀切一般的缝，直挂山涧。看着那水如瀑布一般从石中倾泻而下，我想起了一段佛家的典故。

唐宣宗做皇帝前，在香严法师的门下做一个小沙弥，师徒俩看到庐山瀑布，有一番对答。

香严法师言：穿云透石不辞劳，地远方知出处高。

唐宣宗这个小沙弥则答曰：溪涧岂能留得住，终归大海作波涛。

水有破石穿山的本领。可我不明白的是，你好好的山里面不待，偏要费尽心力下到山下去。其实你一路走去，以为走得远了，实则是转了一个圈。

站望日台上，远观山下有一水库。这水库如南岳前山的华严湖一样，兜住了大多数的从南岳山上下来的溪涧。可怜那些溪水，清清白白的好日子没了，竟成了人饮畜喝的脏水。这也罢了，有幸逃脱的，无非是入了湘江，再回大海。像那唐宣宗说的，终归大海作波涛。

可你们真作成了波涛吗？大海何其大呀，一滴水又能如何？波涛是作了，可一轮红日，又将你送回天庭，成为祝融峰顶极目可观的雨云迷雾。可怜呀，难终其一生的努力，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一滴水不再成其一滴水，有所失便有所得。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当它倍感渺茫时，太阳的灼灼光辉，让它还能成云成雨，重归大地，为一个轮回。

想想自己，何尝不是一滴水？出世入世，为何不坚守当初的禅定？只因各种的无聊，才会想到大山的清幽和无尘？水，天然的向着山下而去。可又有多少人，勘破一切迷障，早早的回到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