锤布石
我小时候家里不可或缺的家伙什,我们家的锤布石还是做石匠的姨夫给我们特意定制的,它是一个长约40公分、宽约25公分,厚约20公分的长方体青石石块,上平面平缓光润,中间略凸于四边、四个侧面都留有深深的凿印,底面则有点凹,以便于摆放。
这个锤布石从我记事起,就一直放在我们家大门口的右边。
某个冬日的暖阳,母亲把洗过浆的老粗布在晾得还有些微微潮湿的时候,就喊父亲和她一起抻布。他们一人抓住一头,然后就开始有节律地使劲向外抻,就像拔河一样。每当看到父母抻布的时候,我就感到很好玩,会在下面钻来钻去,但总是会惹来母亲的一顿训斥,因为传说女孩子这样做,结婚那天会下雨的。抻好的布下一步就需要锤布石大显身手了。
因为抻好的布会皱皱巴巴的,模样特别丑,还不能做衣料和被褥。这时候,母亲仔细地把它叠整齐,然后就会放到干净的锤布石上,开始用浑圆有力的枣木棒槌一下一下地锤,并不时的来回折叠,以便所有的布面都能受到棒槌的眷顾,直到把那凹凸不平的老粗布捶的温润绵软、平平整整。那“砰砰”的锤布声曾经是最美的乡音。因为这是富庶勤劳家庭的象征,更能体现出农村女人的能干和会过日子。
每当这时候也是母亲最幸福的时刻,她一边锤布,一边和应声赶来的婶子大娘说:这块枣红布给大妮、二妮做个夹袄,那块海蓝格子布做个炕单。这些都是我在队上干活休息时捡的烂棉花,晚上等把孩子们都哄睡了,又是纺又是织的。有烂花没烂布,看看织成布也不错。
随着生活条件的极大改善,锤布石渐渐退出了历史的舞台,也被我淡忘于浮躁、繁忙的现代生活中。
那一日,我心血来潮,想回家里看看。其实自从父母谢世后,我极少回家,不愿意触及那些伤感的东西。打开大门,齐胸高的荒草随风摇曳,似乎在诉说着无尽的悲凉,我在记忆中迅速地捕捉曾经的熟悉。
突然那块锤布石像是极力摆脱荒草的遮挡,在和我打招呼。我忙走过去几步,踩平周边的杂草,用手抚掉上面的枯枝败叶。看到她虽经岁月流转、风雨侵蚀,但依然坚强如昨,平整光亮的展现在我面前。我轻轻地亲近她,用只有我们才听得懂的语言去交流,共同回味曾经沧海,渐变到豁达的心路历程。我用双手虔诚地摩挲着有生命力的她,耳边好像又传来了母亲的锤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