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阉鸡”人
一阵一阵急促而尖锐的单音声,划破村野寂静的午后;这耳熟能详的短笛声,飘入农户的期待中,大家都知道是一月一次,定期下乡的“阉鸡人”来了。于是,将笼子里待阉的鸡仔抓出来,鸡仔已长到超过拳头般大,也退去了黄绒绒的细毛,换上褐色斜纹的羽毛,小山般冒出的红润顶冠,清楚显示是只小公鸡。
阉鸡的骑着老爷单车,一身灰色装扮,斜挂着内有简单手术工具的黑布袋,一付仙风道骨,华陀在世的风范,就在阳光清浅的树荫下,展开了别开生面的“生命改造进行曲”。
阉鸡的抓起鸡仔一瞄,知道“条件”成熟,并以坐姿用腿夹住鸡双爪,一手握住鸡翅,看准鸡腿后下侧部位,拔除几根羽毛后,以长柄小刀随手一划,也划出一阵惊异的眼光。接着用一有活套的竹筷伸入鸡腹内,轻轻一扯,带出一粒花生仁大的白色丸子,放入小玻璃罐中,显然这是他应享的战利品。最后手沾一点唾液轻抹鸡腹伤口,就将鸡仔“丢”在地面上。手术过程又准又快,不到二分钟,不见一滴血,更神奇的是,鸡仔拍一拍翅膀,若无其事,径自走开,让人在瞠目结舌中,还来不及回神,他又完成了第二只、第三只,彷佛在变魔术,却比魔术更有张力。
“阉鸡”是一项古老行业,似乎有农村开始就已存在,它是依附在农村生态中延续下来的。在那“晨听鸡鸣,夜闻狗叫”的农业时代,哪一家不养了一群鸡鸭?传统上以野放形态,任其自行觅食,活动力大,成长期慢,到了可出售时,不过三五斤重,或许为了弥补这方面的不足,老祖先传下来的阉鸡术,就应运而生。
的确,阉过的鸡只成长快速,比正常鸡大上一倍,“有份量”堆起的成就感,让人难掩收获膨胀的喜悦。
然而,非顺其自然的改变,必然失去原有的特质;因此“相貌堂堂”的阉鸡,实质是“虚有其表”,就像是一个神色散涣的巨人,迷失在笨拙恍惚的迟钝中,呆若木鸡的形貌,更失去羽族应有的丰采。
其实,对农家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它缺乏先天免疫力,命运多舛,充满不确定风险,往往气候变化、一场惊吓,就造成重大损失,在成活率仅约三成的情况下,又有谁愿意贸然投入?因而没有在农村掀起疯狂阉割的风潮,避免了“危鸡浩劫”的生态失衡。
比较起来,正常鸡只羽毛亮丽,鲜红的主色,有火焰闪动的气息,艳红的鸡冠,宛若是朝阳的第一道芒辉凝结而成的;英姿焕发,活力四射,雄纠纠,气昂昂,啼叫时的豪情壮志,是舍我其谁的生命勃发,是勇者无惧的完美写照,肩负晨间号兵的重任,吹奏迎接新一日的号角,为蓬勃大地注入新气象。
万物生长有其一定的理路,而自然界的神机,是在多样的变化中,有意无意的提醒人们,维持生态平衡,尊重生生不息,是对生命的最高赞礼。